人间笔记星期五下午五点左右我在安徽宣城接到陆婷从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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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下午五点左右，我在安徽宣城接到陆婷从浙江湖州打来的电话，告诉我一年一度的健康体检，因为中心医院安排体检的人员较多，所以要推迟到八月份进行，比往年推迟一个月左右，请我原谅。还说，她从下星期一开始，要请三个月的产假，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体检表如果发下来了，还有我的信函之类，已经交代接替她工作的小徐直接联系我。

我放下电话，感觉到我始终没有置身异乡，感觉到我始终没有离开单位，感觉到家乡湖州对我自始至终的那份牵挂。这种感觉是风筝对于线的期盼，是落叶对于根的怀念。退休八年来，这种感觉好像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时半刻。

出于对事业的爱好，退休后我一直在皖南工作，享受生活在别处的风景。似乎有点看破红尘的我，宠辱不惊，去留无意。或把盏话桑麻，或煮酒论英雄。然而，总有一种牵挂，像夜深人静时候的梦；总有一些记忆，像尘封在抽屉里泛黄了的笔记本。我会常常想起，还会有什么远方的信件不期而至；还会有什么报刊杂志的样稿款款而来。而每每在这样想着念着的时候，常常会接到小陆的电话，或告诉我有一封来自广州的快递，或告诉我有一包新疆寄过来的《西部》文学。

有一次，中国地方志博物馆寄过来一箱足足有五六十斤市志县志之类书籍，确实让小陆左右为难了一番。她打电话问我怎么办，是放在办公室，还是托人带给我。我知道，这是中国地方志博物馆跟我交换的书籍，需要用我收藏的或者自己主编的书籍寄过去，才算了却一桩心事。我让小陆打开包装，找到里面的信函，用手机拍成照片，再通过QQ发给我，让我及时处理了一件历史厚重的事情。

小陆是我退休前不久进办公室工作的，我退休的那天，对小陆说，在办公室工作的人，有时候好像是一块抹布，哪里脏了，就得往哪里擦；有时候像消防员，哪里有火，就得往哪里灭火；你偶尔运气好，赏赐到有三分钟的空闲，但一旦电话铃响起，很可能还要加班加点。你得赶在领导上班前上班，总要在领导下班后下班，一年到头忙忙碌碌，到了年终想总结一下自己的工作，老是想不起这一年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来来回回于后台的人，永远上不了台面，站不到前台。

古汉语中有“鹿砦”一词，这个“鹿砦”，就是“路砦”的意思，鹿通“路”，鹿即路也。“鹿砦”就是指在通往城市的大路上所设置的路障。古时的鹿，常常成群结队，地面上的路就是鹿踩出来的。而人又常常把鹿踩出来的路，人为地设置路障，是那些掌握权力的人，不让其他的人进入自己的地盘。

其实，办公室这位给我打电话的小陆，是一位合同工，其地位渺不足道，其工作如履薄冰。我猜想，她今天一定是打了许许多多电话的。因为，她不像别人那样，说请假就请假走了，她要在三个月假期之前，真的要处理好她认为需要处理的一切事情，包括告诉我推迟体检，让我原谅这类跟她关系不大的小事。但这位小陆还是像古代的小鹿一样，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夏日的阳光下，踩踏出一条出于自然心灵的道路来，为我们这些退休的，或者没有退休的员工，默默无闻的奉献着自己的绵薄之力。

此时此刻，我正独自坐在李白“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的诗山下，读唐代诗人王维的《鹿砦》：“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仿佛走进了诗歌的意境里：独坐空山密林，终日不见人影，只是偶尔有人从林边走过，那喧响的谈话声才将这寂静打破；林深树密，阳光很少，待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才有几道余光斜射进来，把地上的青苔照得一片明亮。

我想，只要有阳光的照耀，即便是阳光很少，对于夕阳西下的我，也会倍感温暖；即便是平时照不到阳光的青苔，也会如阳光一般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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