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路 人

近日，著名武侠小说作家金庸溘然长逝，许多读者都在感念他，赞扬他，历数他的创作成就，激赏他的才华学养。有人曾问金庸：“人生应如何度过？”老先生幽默地回答：“大闹一场，悄然离去。”平心而论，他这一辈子也确实闹得不赖，闹出了大成就，闹成了名作家。他闹了十几部武侠小说风靡天下，无人不知；闹成了剑桥大学的博士，学问大家；闹成了武侠小说泰斗，凡有井水处皆有金庸迷。

闹字，既有不安静、 搅扰、戏耍、发生之意，也有生机勃勃、兴旺茂盛、声势浩大、引人注目之意。闹分多种，民间有闹秋收，闹洞房，闹元宵，闹革命，闹土改，闹绯闻之说；文艺作品里则有孙悟空大闹天宫，鲁智深大闹五台山，武松大闹飞云浦，酸凤姐大闹宁国府，赵姨娘大闹大观园，王宝强大闹天竺国等等，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大闹，寓示生机勃勃之意。宋祁诗中一句“红杏枝头春意闹”，把初春的一片生机，满目春色，刻画得淋漓尽致，成为千古名句。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评论说“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不仅如此，还捧红了一个“春意闹尚书”。大闹，就要像枝头红杏一样，昂首怒放，红艳似火，鲜丽骄人，美不胜收，充分展示生命的伟大与不可遏制。

大闹，其实也是大干。大闹二字，充满了人生的活力，青春的魅力，奋斗的无限张力，拼搏的洪荒之力，所向披靡，不可阻挡。金庸闹出了“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十四本武侠小说，南振东闹出了世界第一“天眼”，王选闹出了汉字激光照排技术，袁隆平闹出了杂交水稻，一群有志青年闹出了塞罕坝，几代铁路人闹出了中国高铁。他们都称得上是“大闹一场”，闹得漂亮，闹出了人间奇迹，也闹出了人生价值，没白来世间走一遭。

大闹，就是要大胆创新，勇于突破，不落窠臼，独辟蹊径。邓小平大智大勇，力挽狂澜，拉开改革开放大幕，开创中华民族新纪元，闹得天翻地覆，风生水起；马云的电子商务风靡天下，闹得人欢马叫，购销两旺；施一公大胆探索创办西湖大学，敢吃螃蟹，闹得春风荡漾，生龙活虎。反之，如果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不敢闯，不敢闹，就只能抱残守缺，坐失良机，看着人家建功立业，创造辉煌。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每个人都在闹，闹工作，闹事业，闹生活，闹情感，但闹的程度不同，有大有小，闹的结果有异，或好或坏。究竟闹出什么名堂，那就要看个人的付出多少，路子正否。有人是乱闹，闹了一辈子，看似很忙，手脚不停，但都是小打小闹，鸡虫得失，最后收拾一堆鸡零狗碎。有的人是胡闹，危害社会，殃及他人，破坏秩序，污秽风气，闹得鸡犬不宁，自己也不免身败名裂。有人是瞎闹，这里闹一下子，那里闹一下子，目标不明确，眼界不开阔，闹不到点子上，自然也闹不出名堂，最后只好草草收兵，铩羽而归。说到底，要想像金庸那样闹出成就，闹成名家，须有眼光、有章法、有计划、有耐力、有担当，还要有正能量，方可心想事成，不负人生。

至于“悄然离去”，寓意简单，没有更多可说的，就是泰戈尔的“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就是杨绛翻译的兰德的诗句“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就是徐志摩的“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人生如斯，有始有终，仅此而已，岂有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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