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国夫
我的家乡海阳市留格庄镇,北依唐王山,东连菩萨顶,西是大平原,南便是浩瀚的黄海,起伏连绵的山岭把整个镇子围成一个C型。
少时,常常跟随大人上山砍柴搂草,下海捉蟹摸蛤。童年是欢乐的,但也有阴影。最难过的是炎热的夏天,那扑头打脸的蚊子,真是让人叫苦不迭。
进入农历六月,每到傍晚,房门和街门前,蚊子缠成团,不停地嗡嗡。屋里、院子里,到处是飞舞的蚊子,不时地狠狠叮咬人的腿、胳膊和脑袋。夜深了,不得不睡下,却很难睡个囫囵觉,第二天早晨起来,遍身伤痕累累。所以,一到夏天,我就瘦得轻飘飘的,人都说我“苦夏”。母亲总是和孩子们念叨:“六月很快就过去了,蚊子‘七月十五去一半,八月十五不见面\’,苦日子很快就熬过去了。”
当时,农村家家户户防蚊子的唯一方法,便是点蚊绳。蚊绳易点易燃,燃烧呈星火状,不起火苗。燃烧的蚊绳会发出一股烟味,能把蚊子驱散。
蚊绳是用从唐王山、菩萨顶山坡上采集的山蕉子搓成的。将晒成半干的山蕉子,搓成拳头粗的长绳,还有的用手一拧,编成三股的蚊绳辫。蚊绳多为一丈长,也有几尺长的,制得越长,点燃的时间也就越长。
山蕉子,多生长在山坡、地堰、岩石旁,是一种草本植物,每株巴掌大小,盘地匍匐蔓生。山蕉子叶呈绿色,如豆大的圆型小叶对生在微紫的蔓茎上。
上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家乡人曾用大铁桶提炼山蕉油,外贸部门来收购,据说出口到多个国家。至于外国人拿这东西作什么用,村民至今觉得是个谜。
天热,蚊子多,我们家的晚饭都是在院子里吃。全家人分坐小板凳、马扎、草墩、蒲团,围着一张小饭桌。饭还没端来,桌子的周边先点燃蚊绳,蚊子便被蚊绳的烟雾气味驱逐得远远的。
哪天若没了蚊绳,晚饭是吃不安宁的。睡觉时,炕沿下也得点蚊绳。蚊绳若短了,点不到天亮,我们照样会被蚊子叮醒。所以,母亲总是在孩子们睡觉的炕沿下,把蚊绳摆成S型,以求多燃些时辰。要是点粗一点长一点的蚊绳,第二天早晨,鼻孔会被呛成黑黑的,连咯口痰都是黑的。
那时候的夏天,一般人家院里都有两个小垛,一垛是烧的麦秸草,一垛是蚊绳。可见这东西是度夏必备。
蚊绳除了上山采山蕉子自制,还可以去市集买现成的。
平坦的泊地不长山蕉子,要采集必须跑远路,登高山。赶上农活忙或是年老体弱的人,是去不了的,只有到市集上去买。所以进了农历六月后,逢二、七的留格庄大集,到处是一垛垛待售的蚊绳,这头看不到那边。卖蚊绳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噪杂声,不绝于耳。成交后,背蚊绳的、抬蚊绳的、挑蚊绳的、推蚊绳的,你挤我碰,是市集上的一大景观。
那时,我家六口人,生活很艰难。为了不耽误孩子们防蚊,大人隔三岔五也得去市集买蚊绳,但大多数蚊绳靠自采自制。
我家离唐王山六七里路,而到菩萨顶有十多里地。所以唐王山成了我们常去采山蕉子的好去处。那时候,我和爷爷一老一少不用下地干活,采山蕉子便是我们爷孙俩的主业。天蒙蒙亮,爷爷便喊我起来,拿上扁担绳子,腰里用白包袱缠上两个凉饼子,饼子中间夹点咸菜条,就往唐王山上赶。山蕉子个头小,不能割,全靠手薅。我们把薅出来的山蕉子摆在地堰上晾晒着,这样可以减轻重量,又好捆。当太阳正中时,一担山蕉子就采集完成了。爷孙俩便坐在大石头上,啃起了饼子。许是累了饿了,那凉饼子真香真甜。太阳偏西,爷爷便挑起山蕉子,牵着我的手下山了。不断地上山采山蕉子,回来搓蚊绳、晒蚊绳,每晚点蚊绳,这些,成了整个夏天不断重复的生活内容。
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我家的家境渐渐好转。家里买来洁白的蚊帐布,蒙住整个前窗,钉上,从天棚到炕沿下,挂两页门帘式的“半脸蚊帐”。这样,整铺炕就进不来蚊子了。可就是这“半脸蚊帐”,多数人家也买不起。我们村当时300多户人家,能置得起蚊帐的或“半脸蚊帐”的,还不到20户。后来,我家每个屋子都挂上了整架蚊帐,再也不用受蚊子的气了。再后来,村里家家户户都搞起了庭院经济,用草编、钩花等工艺品出口换钱,山里遍植果树,农民的生活一天天好起来。
1971年,我家把祖辈传下来的茅草房、厢房,全部翻新成了大瓦房,同时做上了纱门、纱窗,蚊子、苍蝇全都拒之门外,连蚊帐都不必挂了。漫漫长夏,好过多了。
而这时候,留格庄集的蚊绳市场也悄然消失了,蚊绳这物件从此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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