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鬼子进村, □张崇德

抗战时期，我的老家、龙口北马镇太平庄的位置比较特殊，处在日伪敌占区和八路军根据地中间的游击区。有时一听到鬼子出动“扫荡”，村子就像炸了锅似的，人们呼爹喊娘、扶老携幼，拎着东西、牵着牲口、赶着猪羊，惶惶不安地奔向八路军根据地。

1944年正月初三，早上，人们按照习俗扫马草（除夕晚撒马草）、烧香焚纸，送别先祖诸神。一开门，猛地发现街上出现了几十个从龙口来的“二鬼子”（伪军），大家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张皇失措。“二鬼子”三个一帮、两个一伙，端着有明晃晃刺刀的长枪，凶神恶煞般地闯进老百姓的家门，抢掠衣物、大饽饽，抓鸡、拉牲口。人们稍有反抗，就会遭一顿拳打脚踢。我家东胡同一位老爷子，他儿子闯关东，省吃俭用为老爹买了一件长身羊羔皮袄。老爷子向来把它看作宝贝一样，平时叠得板板正正，搁上樟脑球放到箱子底下，只有过年才舍得拿出来穿几天。有一次鬼子来“扫荡”，老爷子别的顾不上带，背起皮袄就朝根据地跑去，中途实在跑不动了，急中生智，就地挖个坑，把皮袄埋好，总算保住了。这次，“二鬼子”一眼瞅上这件皮袄，硬从老人身上往下扒，老人拼命争夺，“二鬼子”凶狠地捣了老人两枪把子，还是把皮袄夺走了。

这伙“二鬼子”又到俺家抓鸡，祖母上前夺那只下蛋多的芦花鸡，鬼子的狼狗蹿上来，一口叼走，祖母吓得仰面倒地，一时喘不上气来。这些家伙疯狂地抢掠了一阵，还拉走五六头大牲口。其中，南邻家一头乌黑的大骡子，全身一根杂毛没有，拉水车、耕地、驮运可有耐力了。主家再三央告，却被打了几个耳光，鼻口流血。牲口是庄稼人的重要财富，而“二鬼子”惯用的手段，是要主家送钱赎牲口。那年月苛捐杂税多于牛毛，遭此劫难，农家的日子更是难熬。这次来抢劫的，全是伪军。他们助纣为虐，是国人的败类，民族的渣滓，从某种意义上说，比日寇还坏。

那年，我七八岁，耳闻目睹鬼子伪军们的烧杀抢掠，小小年纪，爱憎已分明。对八路军、对根据地，更添向往。那时候，八路军常到我们村，宣传抗日，侦查敌情，还帮百姓挑水、扫院子，组建儿童团。至今我还记得他们教唱的《儿童团歌》：“月儿弯弯，星儿闪闪，我们都是儿童团员，站岗放哨又当侦探……”当年，儿童团长姓张，长我四岁，他组织我们站岗盘查行人、传送通知，带领我们募捐，很受大人们的支持。募到的钱物送给八路军，残铜碎铁转交兵工厂。有时，八路军会给老百姓派饭，派到谁家，谁家都赶紧烙饼、擀面条，尽心尽力地招待。派到俺家时，我就主动帮大人端饭，趁机端详地雷、摸摸枪支，感觉很刺激。吃完饭，八路军当即付饭票，时间不长，就可以按期凭票领粮。军民鱼水情，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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