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秋我岁考入了烟台当时的最高学府烟台师范专科学校鲁

1978年秋，我31岁，考入了烟台当时的最高学府———烟台师范专科学校（鲁东大学前身）。特殊的年代造就了我们这些被称之为“老三届”的特殊学生。我们都是拉扯着老婆孩子上大学的。

还是吃大锅饭的年代，收入本来就低，加上家中主要劳动力的缺失，妻子带着两个四五岁孩子过日子，艰难可想而知。我家是海阳郭城的，距烟台师专一百四十华里。为了省下点伙食费和粮票补贴家用，我便骑自行车往返学校。

那是临近1979年元旦的一个星期六，我约上同学加老乡老侯，向辅导员马老师请了假回家。那天，天不太好，上午刚下了场小雪，天空还飘着雪花，但中午十二点多，我们还是收拾收拾上路了，归心似箭啊。一路飞快地蹬着车子，老烟青公路上的一点积雪我们并不放在眼里，“一九五”拖拉机被我们一辆辆甩在身后。愉悦的心情是不尽的动力，半个多小时，我们就越过黄务，赤脚趟过了冰冷的珠岩河。

雪开始大起来，西面天空中出现大片黑云。我俩顶着风雪向回里行进。雪越下越大，天空彤云密布，先前飘扬的雪花已变成“噗噗”直落的鹅毛大雪。到了回里饭店，我俩进去休息。十几分钟过去了，窗外的大雪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看看表已经三点多了，再有一个多小时天就完全黑了，离家还有八十多里路呢。我忧心忡忡，老侯有些后悔，忍不住抱怨起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走！”我吆喝老侯上路。来到门外一看，天地一色，苍茫一片，四五十米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积雪已有半尺多厚，公路上偶尔驶过汽车，车辙不长时间便被大雪荡平。我俩小心翼翼地顺着依稀可辨的车辙，蹬着车子。车轮轧着积雪，发出“兹、兹”的声响，稍不留神，前轮脱出车辙，车便歪倒，人就摔了下来。由于车速慢，穿的又厚，倒是摔不着我们。雪下得大，风却小了。骑着骑着，胆子便大起来。说也怪，胆子越大越不易摔跤，我们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四点多钟，我俩来到孔家庄，公路沿村而过。村子的西边便是烟青公路第一大塂———铁口大塂。铁口大塂位于福山和栖霞的交界处，以坡长、坡陡、弯多而闻名。这时雪已停了，来到大塂下面，前面很多人在围观一辆侧翻的卡车。这是一辆拉煤的车，可能是路太滑拐弯太急造成的事故。车上的煤撒了一地，还有一根大圆木滚在一边。看到这情景，我俩的心情坏透了。

身后传来一阵汽车的马达声，缓缓驶来一辆卡车。老侯立马说：“拦下它，让司机捎着我们。”我招手，司机停了下来，我俩陪着笑脸说了许多好话，却遭到了司机的婉言拒绝。我们能理解：这样的路况，很容易出事，素昧平生，谁肯担这个风险？

夜色渐渐暗下来了，除了前进，我们别无选择。沿着车辙，我俩推着车子，一步一滑地走了四五里上坡路，来到塂顶。天已经完全黑了，白雪皑皑，映得路面也一片洁白。开始下坡了，我俩都推着车子走。老侯不知是心急还是胆大，走了一会儿，竟跳上车子向下滑行，我只好跟行。滑了有两里多路，突然间“哎呀”一声，在一拐弯处，老侯连人带车摔倒，人滚了几个滚，躺在路边。“老侯！”我惊叫一声，猛一刹车，车轮打滑，也一头摔了下来。不幸中的万幸，身上衣厚，地下雪厚，我俩各自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都没有伤着，只是屁股摔得生疼。我俩扶起车子，疲惫不堪地一步步挨到塂底。

过了铁口，来到陈家疃，公路上的雪少多了，路面被过往车辆几乎轧平了。“真是上苍有眼，天不灭曹”，我和老侯暗自庆幸。七点多钟，我俩到了桃村。老侯是徐家店的，我们在此道了别。星星不知什么时候露出来了，路面隐约可见，没有行人，没有车辆，只有路边的树木影影绰绰，间或传来附近村庄断断续续的狗吠。我奋力疾进……

平日四个小时的路程，竟走了八个多小时。我叩开家门，妻惊得大张着嘴巴。当我摘下风雪帽，解开棉大衣扣子，帽子和棉衣领上已是一层薄冰，而内衣却整个湿透了。听我诉说完经历，妻的眼眶湿润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我提起这件事，听者大都唏嘘不已。也许当今的年轻人会说：“为了几顿伙食费，也就是个块儿八毛的吧，值得吗？”块儿八毛的钱在今天微不足道，可在当年，却是农村一个三四口之家近一个月的花销啊！

于长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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