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生
人老了,不知不觉记忆力发生了变化:眼前的事一点也记不住,过去的事却一点也忘不了。我不敢保准人人都这样,反正我是如此。
深秋,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冷雨后,若遇上刮西南风,就可以到山顶的背风“肩膀头”处,瞪大眼晴,寻寻觅觅,可能会突然发现湿地皮上拱起一小片裂纹,就跟一棵该收获的地瓜根部的裂纹很相似,那么你就可以轻轻地用手指抠开裂纹土块,获得足够美餐一顿的鲜蘑菇。人随乡俗草随风,当地人叫这是“抠山蘑”,我也从此向山民学到了这个新鲜词儿。这已是几十年前我生活在昆嵛山腹地的事儿,至今仍时常想起抠到山蘑时的那股子兴奋劲儿,一切又浮现眼前。
30多年前,我作为现役军人,有幸进昆嵛山腹地驻防7年余。那时的这里,风景秀丽,空气新鲜;交通不便,供应困难;可以旅游,不可长住。这是我入驻不几天就首发的感慨。想不到被我言中,如今真的成了“累散身板子,撑死眼珠子”的游人如织的观光景区。可是那时,昆嵛山腹地核心处只住着“两家人”:一家是部队机关,另一家是昆嵛山林场二分场。要说学会“抠山蘑”,还真多亏了二分场的张工这位小师傅。张工不是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我至今不知,只知道他是从烟台市里来到这几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当护林工的。每日早上,当我们要去办公楼上班时,常见这位个头不高的小伙子,手拿一根打草惊蛇用的细木棍,从我的宿舍门前路过,到西边去巡山护林。日子长了,军人与其碰面时,大都习惯地道一声“张工好”,每每这时,他那张堆满一个“喜”字的娃娃脸,总是笑迷迷地回敬一声问好。就这样,“张工”成了这小伙子在军人心目中真姓实名的称谓错觉。
有一年夏日的一天,是星期日,雨不紧不慢下个不停。我依在宿舍门框边,百无聊赖地往河沟对面的柞树林望去,只见林中地面上出现星星点点的白色物,这诱使我披上雨衣前去看个究竟:啊!好一片雪白的新鲜柞蘑!我急忙回宿舍取来军用饭包,不一会就采满一饭包,又到伙房买了斤把猪肉,心想,这回可要美餐一顿了。谁知,刚出锅的鲜美菜肴却酸得不能吃。问及邻居,说:可别蘑菇中毒了。恰巧,张工下山经过门前。我邀他看看我做的菜是怎么了。“不用看,立秋的蘑菇才没有毒。现在是头伏天,野生蘑菇都不能吃。除非遇上晴天,采了野蘑当天晒干,等入冬后再浸泡三天,且每天换一次水,才可享用。”张工是大步流星地前行着回了我这话,根本就没看我炒的菜。从此,每到立秋后逢星期天,只要无公事,我就跟着张工巡山护林的脚步,采到蘑菇就请教,点点滴滴记心头,日积月累了些许采山蘑的常识。采山蘑,要想一眼就能辨出松茸、柞蘑、平蘑、香蘑、各种毒蘑及木灵芝等菌类,必须掌握三要诀:一是切勿以山蘑的伞头表面美丽与否为辨别标准,那些十分艳丽的、尤其带花花点的,往往是毒蘑。而那种浅咖啡色的、纯白色的,则十有八九是好蘑菇,若是内有极小的蘑蛆虫且外表粘滑的浅咖啡色蘑,那才是胜过香菇的松茸;二是看蘑菇的腿长短,腿细长的多可能有毒,腿短粗的才是好蘑;三是看蘑菇伞头的反面,呈伞撑状的是好蘑,呈网状的是“驴屎蛋子”蘑,即使无毒也不好吃。
到了深秋,即11月上旬,黄叶飘落尽,枯草风中抖,地表已见不到鲜野蘑的踪影。这时,张工才教我寻觅和抠出土下鲜蘑技巧。他说,秋末冬初,是抠山蘑的最佳时机,但条件需要有四:一看地表湿度。一场小到中雨过后,山蘑才会因湿度适宜而生长,切易于将地皮拱出裂纹。二看风向。只有刮西南风,才会使地温有所上升,土下的蘑菇菌种才会长成土下蘑。三看地势。一般人会想,山的向阳面会因温度高而率先长出土下蘑。其实不然,向阳面因受西南侧风的吹拂地表干得快,蘑菇菌种不会萌动,只有背着西南风的山头的肩膀处,才会出现成堆的蘑菇地下抱团取暖,并拱起地皮裂纹。有一次,冬雨过后,我独自到山顶的东北方“肩膀头”处寻觅,还接连抠出了3堆土下山蘑呢!内心不禁赞叹:张工的绝招真灵。这时,他反倒一本正经地说:“记住,我介绍的这些都是身在昆嵛山中的经验之谈,到外地就不顶用。不要忘了‘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的古训。”听后,我深深地点头,又像是向他掬了一躬。
军人的行动总是事先密不透风,临离开昆嵛山时我没能向张工告别,但仰视西山顶,见他仍在巡山护林。夕阳西下,霞光满天,我这才发现张工个头并不矮小,逆光中反而显得更加高大魁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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