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那场战斗 往事如昨

衣成龙

1938年春天，八路军山东纵队胶东五支队在牙山东麓和北麓，建立抗日根据地，后方医院在院长夏云超的带领下，医生、护士、指战员及伤病员总共二百多人，进驻栖霞庙后镇回龙夼村。

回龙夼村坐落于牙山北麓，群山环抱，沟壑纵横，森林茂密，地形复杂，民风淳朴，是个建立根据地的好地方。然而，和回龙夼仅一山之隔的高家沟村，驻进了山东第九区民团总指挥蔡晋康的部队。蔡晋康是高密人，趁战乱带领地方武装混入栖霞，接受国民党的改编，成了栖霞的土司令。起初，在共产党建立民族统一战线、团结抗日的感召下，国共合作，各守地界，相安无事。随着国民党反共势力的高涨，蔡晋康的反动立场逐渐显露并日益嚣张起来。蔡部对八路军根据地不断制造磨擦、封锁、蚕食，对后方医院造成严重威胁。

我父亲衣凤池是一名中共地下党员。父亲在县城读书的时候，看到国民党腐败无能，日寇猖狂无忌，便投身革命，秘密参加了共产党。八路军准备建立牙山根据地之前，组织上派我父亲回到村里，以教学为掩护，搜集情报。和父亲接头的另一名地下党员，叫牟子敬，他常常挑着担子，摇着货郎鼓，以货郎身份为掩护，到我村取走父亲搜集到的情报。

高家沟村驻着蔡晋康一个连的兵力，连长姓于。我姥姥就在高家沟村，我舅舅叫王振山，是地下党员。高家沟村的小学教师，姓柳，桃村镇大庄头人，也是一名地下党员。蔡部的兵力和动向这些情报，都是我舅舅和柳老师搞到的。父亲派我大姐和哥哥，假借去姥姥家，取回情报。到了1939年冬天，日伪合流，对根据地进行残酷的冬季“扫荡”，赵保原、蔡晋康等反动武装组成了抗八联军，不断袭扰我抗日根据地。形势越来越紧张。为了保护我后方医院伤病员和医护人员的安全，五支队派了一个连队，由连长杨盛春（莱州人）带领，秘密地进驻回龙夼村。

这一年腊月底，我大姐和哥哥去姥姥家，舅舅把一份非常重要的情报，缝在姐姐的棉衣里。回家路过小口子（两村交界的山梁）时，他俩被蔡部的哨兵拦住了，硬说他们是给八路军送信的小八路，要搜查。我姐从容地说：“俺姥姥是高家沟的，俺舅舅叫王振山，快过年了，俺妈叫俺上姥姥家送过年的东西。”一个哨兵狡黠地看着我姐，另两个哨兵把篓子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很仔细地检查。哥哥就装着害怕的样子，拽着我姐的衣服，一个劲儿地哭。哨兵看着这个小孩子吓成这样，也就不再有疑心，就把他俩放了。

回家以后，父亲取出了情报，仔细地看。原来，蔡部的于连长并没有发现杨盛春连长的部队进驻回龙夼村，认为后方医院只有医生、护士、伤病员和少数战斗员，因此他制定了一份作战计划，准备大年三十的晚上，趁后方医院和老百姓都在过年、放松警惕，他要带领部队，进行偷袭，把后方医院全部消灭，顺便把老百姓过年的东西抢劫一空。这份情报太重要太及时了，父亲立即把情报交给了后方医院的夏院长。夏院长和杨连长进行了详细的作战部署。

大年三十的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在父亲的带领下，杨连长带领部队，从南沟栗蓬洼的隐密小路，迂回接近敌人岗哨，利落地将哨兵捕获，换上了八路军的岗哨，并将部队埋伏在山路两旁的树林里。晚上10点多钟，蔡部的于连长带领部队扑向后方医院。当他们进入伏击圈后，杨连长一声令下，战士们一齐开火，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蔡部压根儿没想到能遭到如此猛烈的伏击，顿时乱成一团，下一些尸体，抱头鼠窜。为防止敌人反扑，杨连长带领一个排，在山上监视敌人。其余部队由指导员带回村里，军民共同欢庆春节。

这次战斗以后，蔡部得知五支队有整整一个连队在保护后方医院，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敌人并没有善罢甘休，他们闹不明白：偷袭后方医院的行动计划非常秘密，怎么会被八路军知道？因此，敌人在内部和高家沟村进行了秘密搜查，结果，柳老师的身份暴露，不幸被捕。蔡部对其严刑拷打，灌辣椒水，用烙铁烙，用铁丝穿透锁骨，绑在树上，用鞭子抽，直打得他遍体鳞伤，血迹斑斑。柳老师大义凛然，坚贞不屈，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共产党员的名字，最后被敌人残忍地杀害。敌人把他的头割下来，用铁丝串着，挂在高家沟村的大槐树上示众。这位英勇的共产党员，用生命和鲜血，保卫了党组织，保卫了后方医院，保卫了回龙夼村全体村民的生命财产。

每到春节，我就会想起父亲生前给我讲的、发生在80年前的年三十晚上的这场战斗。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是无数革命前辈和革命烈士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我们要永远纪念他们，好好珍惜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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