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米脂，向一粒小米致敬

◎李洪振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

——《诗经·黍离》

1

黄土。黄土。黄土……

天上的太阳

照耀过祖先的太阳

还是一样的毒

它的光线

测试着高原上的沟壑

分割、填充、铺排、打开、旋转……

一个太阳一个坑啊

一粒小米一粒汗珠

2

金黄。金黄。金黄……

一粒粒小米

从石臼中蹦出——

养人的米粒

也喂养生灵

一粒米粒，放在粮仓里

再多也是孤独

在大地上，它们是野孩子

被认领回家。一粒、两粒、三粒……

谁数得清

在疲惫的胃里，初次相遇

便注定笃守一生

在大地上谁没有一个家

一粒谷粟，蒙着眼也能

摸黑回到自己的府中

一座州府

便是一顷庄稼

沃土里

一个家便是一个民族

3

我向一粒小米致敬

它里面的内核，一个民族的气质

铸就在里面，养育了千年

被小米喂养

在碗口向上的瓷器里，接到雨水

我把一碗米粥举向高高的天空

鸟群飞过，我的体内藏有火

4

必将有最后的一粒小米，向地球致敬

在相似的人群中，寻找自己像是

在偌大的谷地里找一粒谷粟

稻草人，不必为谁看守

谷子是公共的部分

麻雀与人类

它们均有着享用粮食的权利

这古老而永恒的权利

5

再次把一粒小米放大

它将会无限大

膨胀到一个星球的模样

在浩瀚的宇宙里

它将载着人类前行

时光的压缩机，把一粒小米

会再次还原。还原到黄土高原

还原到米脂。我为一粒小米

而虔诚地跪下——

这植物的崇拜

像忧伤的母爱

到最后，我依然是谷粟下面的一捧土

依然是一粒小米的孩子

我再次说到米脂

说到在那一片土地上

谷粟丛生、万物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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