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子诚老先生今年已经73岁了,他的脸上、头发上已经被无情的岁月打下很深的印迹。岁月在他的脸上抹下沧桑的同时,也把他杰出的文学成就印在文学史库里。洪老先生是北京大学中文系资深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他长期以来从事中国当代文学史、中国新诗等方面的研究。他有十多部著作,其中的《中国当代文学史》被学界视为“克服了之前当代文学叙述体例的缺陷,同时超越了20世纪80年代‘重写文学史\’思潮局限的一部集大成之作”。
12月15日晚,洪老先生莅临玉林师范学院作《个人的阅读史》主题讲座。怀着对洪老先生的无限崇敬之情,我来到了讲座现场,不仅近距离见到洪老本人,还亲耳聆听到他两个多小时的讲座,受益匪浅。
在信息技术飞速发展的今天,我们该如何看待阅读呢?在座无虚席的学术报告厅里,洪老先生向我们娓娓道来。
洪:个人阅读史实际上是讲我今年春天出的一本书《我的阅读史》,我不是为了推销这本书。我们主要是围绕关于阅读的问题展开。我们都知道,过去我们在文学研究里头,大家都比较关注作家、作品。实际上对阅读及读者的分析比较少。阅读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就像法国的作家萨克,他讲到什么叫文学,什么叫文学作品里有这么一句话,“一个作家写出的作品,没有人阅读的话,那么这个写出来的东西不过是油墨在白纸上留下的污迹,就是黑色的污迹。如果没有阅读的话就不能够叫做文学作品。”这个道理,包括在文艺学、美学里面,大家都慢慢接受,所以现在大学里头,阅读已经受到关注了。
那我们该如何读书,读什么样的书好呢?洪老先生分享了自己的心得体会。
洪:今天晚上我就结合自己的一些经验谈谈感受。不管我们是不是有意,每天都有好多时间跟书籍接触。实际上在开始读书的时候,都可以跟书本建立一种关系,这种关系是因人而异的。这个关系里头呢,一个方面来源于书本本身。读一本理论书跟读一本诗集,我们的心情、表现、态度都不同。有时候我们读一本新书跟读一本旧书的态度也有微妙的区别。读选本跟读全集也是不一样的。一般来说,我们读全集基本上是抱一种研究的态度,但是读选本的时候,有时候我们非常害怕。害怕这个作品的选家会把我们带到一个错误的观点。因为他选的作品能不能代表这个作家的成就?这个是我们读选本的时候所不确定的。所以,我在研究当代文学的时候,如果一个作家是比较重要的话,我会去读全本。
另外的是读一个已经被公认为经典,和还没有进入经典系列的作品,我们的态度也是不同的。我们有时候,比如研究古代问题的时候,用我们现代人读书的方式推测古代人读书的方式,这个是很不可靠的。
欧文先生在《他山的石头记》里面有一个建议,有的时候我们可以用一种邀请的态度去读书,什么叫邀请的态度,就是说我们可以用一种热情的态度去邀请书籍到我们这里来做客。我们一开始就不要抱着非常明确的目的,(而是)聆听书里头提到的意见,听一下它说什么话,逐渐地跟它对话,逐渐地形成你自己的看法。他说这种邀请的态度是最好的读书态度。
对于很多做研究工作的学者来说,读书的时候都有一种零碎的功利的目的,为了研究,为了写一篇论文,为了写一个实验性的文案等等。可以做到无功利地读书,用邀请的态度去读书,对洪老来说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洪:这种邀请的(读书)态度,实际上我们有好多人都做不到,我自己也做不到。但是现在我退休以后,我能做到了,所以这是我快乐的地方。
影响我们阅读的因素除了以上所说的外,洪老先生认为书的定价也是影响读者阅读的重要因素。
洪:《我的阅读史》定价38元,我非常生气地跟出版社的编辑说,你定这么高的价钱,有谁买这本书?如果他买一本的话,他会一边读一边说,“哎呀,38块钱,值不值?”这个可能是他心里头比较难受的事情。当然后来我又改变了这个想法。(因为)我看到旅馆里头一个送餐的价格表,有一项竹筒牛肉饭,定价也恰好是38块钱。(一本书)跟一份竹筒饭的价格一样,也说得过去。
拿到一本陈旧破烂甚至散发着霉臭味的书,你会有什么样的感情?避之不及还是感触良多?在洪老眼中,这是记录读者感情的又一载体。
洪:《我的阅读史》也提到苏联的作家帕斯捷尔纳克的作品《日瓦戈医生》。我是1987年读的这本书,然后我在2005、2006年写《我的阅读史》的时候,叫我的学生把这本书借出来。借出来这本书就是我1987年读的那本。这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事情。拿在手里头,就有一种时间被压缩的感觉。这10多年或者20年的时间就压缩在这样一个封面之间,我会想到有多少人读过它,读的过程心里会有什么感想。那么这跟读一本新书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也是现在大家读电子书的时候不能留下的情感的记忆。
洪:为什么我的书会起这样一个名称,主要就是我在读加拿大学者曼古埃尔的《阅读史》的时候,受到他的启发。他在《阅读史》这本书里有这么一句话,他引用英国作家的一句话,“如果我们每年读一次哈姆雷特的话,读了之后把你的感想都写下来,实际上就是在写你自己的传记。”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另外还有一个先生,他是这样讲的,“对于一个经常读书而且他的生活跟书本关系密切的人来说,这个人的阅读史其实也可以说是他的生命。”《我的阅读史》的名称的由来其实就是受到这些启发。
在20世纪80年代,还没有人开始研究当代文学史,洪老可以说是这一领域的先驱。在当代文学史的开拓路上,他甘当像鲁迅先生那样的孺子牛。
洪:因为当代文学史的研究当时还没有开始,所以我在资料的积累跟清理、收集方面花了很多的时间。在20世纪80年代甚至包括我后来在日本工作的时候,我一页一页地翻阅《文艺报》还有《人民日报》,因为那些报纸都不会有很多人去看,所以积了很多灰。(翻阅的时候)每天都有灰尘进入鼻孔。我想起来,现在都有点自恋,觉得自己好像很伟大。
《我的阅读史》里面提及到了很多在世界文坛上享有盛誉的文学家,如我国的文学巨匠巴金,俄国的短篇小说巨匠契科夫等。为什么要写这些人呢?
洪:为什么写巴金呢?因为巴金刚去世,有一个报纸约我写一篇巴金的文章。我写的是我从念中学到20世纪90年代读巴金的作品的思想历程。
另外一个对我影响很大的作家是契科夫,用现在的话说我就是他的粉丝,而且是非常忠诚的粉丝。我读完各出版社出版的27本的契科夫的小说集。可能契科夫的作品和本人的性格跟我比较像,对我的文体影响很大。
另外的是《我的阅读史》里头呢,提到几个人。一个是日本学者丸山升,其实我跟他的交往非常短暂,也就见了两面。丸山升1956年患上急性肾炎,得知这一情况,他写道,“我最先想到的是,我怎么能就这样连一趟中国都没有去过就死呢。”这句话让我震动,以至一时没能继续读下去。
在两个多小时的讲座中,洪老一直保持着饱满的精神,用认真的态度为我们传播知识。很难想像现在已经70多岁的他是如何坚持住的。或许用一个最朴素的词来说就是:敬业!在他的身上,看到的是活到老、学到老的执著。
另外一个则是我个人的东西,因为从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我的教学跟研究都跟中国新诗、当代文学有密切关联,实际上就是在研究的过程里头对我造成很多困扰。一个是处理文献、材料的复杂程度。因为在我开始研究当代史的时候(20世纪80年代初),研究当代文学史的人并不多。那时候,所有有才华的人都被同学批评和欺凌。当时我也尝试写文学批评的文章,但是我被好几个刊物退稿。文学批评我没有能力做好,所以我就开始做文学史。
新闻推荐
...
玉林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玉林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