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里的春节

张玉

秦腔戏，源自陕西，流传于甘肃、青海等地，记忆中的秦腔是我家乡那念念不忘的大戏。过大年，唱大戏，搭一个戏台，演一出秦腔大戏，就是我童年时丰盛的文化大餐。

在我记事起，家乡的父辈们就知道秦腔戏。他们带着一家老小，早早地守候在高高搭起的戏台下，找好位置，耐心等待台上的锣鼓声响起，大幕拉开。那时远乡近村的人们都愿意冒着风雪跑来看秦腔。一个正月要演出全剧戏四到五本，如《铡美案》《游龟山》《三滴血》和《十五贯》等，还要穿插一些折子戏《辕门斩子》《藏舟》《三英战吕布》等。

在我深深的记忆中，我的家乡——陈户乡张庄村的秦腔大戏闻名山丹，邻近村社总为能在每年过大年时看到张庄演的秦腔大戏而感到骄傲。逢大年，亲戚们来拜年，就要留下来让他们白天或晚上去看戏，评判秦腔戏的唱腔和人物演出的精彩。

其实我真正对秦腔记忆之深的是那时我对这种大戏的钟爱。记得在十一二岁时，我还是一个小学生，冬天漫漫长夜难熬，加上邻里孩子们多，晚上就要去大队的办公室里（那时是村校教室）看排练大戏。在童年记忆中，人们入冬后就闲下来，虽说生活水平低，但唱大戏的传统从未搁置过。年关到了，大队干部就要安排各小队的队长为排练秦腔的人员分工，大到五十多岁，小到十一二岁的孩子都可以参加。当时没有电灯，晚上排练挂几盏汽灯，或点上煤油灯。在昏暗的灯光下，演员们专心致志地背台词、模仿动作，有时还要单独到外面墙角处喊嗓子。我们就围在周围静静地听着看着，听那浑厚圆润的唱腔，看那逼真形象的动作，心中总有一种感觉，多好的音乐和演技啊！

排练节目其实挺辛苦，从腊月初开始，队里就要调配人员进行排练。还清楚地记得那时的每一个夜晚，所有演员按时到排练地点，由导演为他们教唱各种唱腔，为他们指导各种动作，有时还受到严厉的批评，甚至要取消排练资格。特别是晚上，他们要冒着严寒和风雪，围着那个土炉子，认真学唱，相互交流指导，常常要练到深夜一点才能回家。而我们这些调皮的孩子们，就围在周围学唱，故意打搅他们。晚上排练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就在窗外溜达着，或使劲推开门挤进去，那时每晚总有大人小孩挤满了排练室。有时不让我们进去，就只好簇拥着站在窗台上，你挤我，我挤他，最后就会被负责的长辈赶下来，大家很生气，就编一些打油诗：“硬在涝池里拾冰块，不看张庄的游龟山；硬听圈里的驴叫唤，不看张庄的铡美案。”虽说是一些调侃，但也表现出秦腔大戏在我们心中的地位，就是太想看秦腔。

腊月年近搭戏台，正月里去看秦腔。戏台总是要搭在人口比较集中且能遮风挡雨之处。冬天寒冷风大，就要选定既要让观众不受冷冻又要使戏台宽敞的地方。一人高的台子上，生着几堆炭火，暖暖地。台下近千人或坐在自带的小凳子上，或站在周围圈场子，还有一些家里人推着架子车，上面坐着老态龙钟的大爷奶奶。戏就要开始了，锣鼓声起，一把板胡领调，干鼓敲响，接着就拉开了秦腔大戏的序幕。台上的音乐婉转清晰，板胡高亢，二胡低沉，三弦子叮叮咚咚。苦音慢板、二流快板等前奏把那形象逼真的演员推到了台中，明艳的服装、漂亮的化妆，古典的步子、清脆的唱腔，把台下大人小孩的目光全吸引到台上。一场大戏要演两三个小时，秩序井然。有时寒风凛冽，雪片飞舞，却没能阻止我们看秦腔大戏的场子。那时我虽然听不懂多少，但每年看一次，就了解了剧情，并能哼唱几句唱腔，同时也被剧中的情节打动着。影响最深的有《铡美案》中秦香莲唱段，《藏舟》中田玉川的动作。年复一年的唱大戏也涌现出了张庄大队有名的秦腔演员：如秦香莲的扮演者杲凤英，陈世美的扮演者张立水，包文拯的扮演者陈好逊，还有《三世仇》中王老五的扮演者张立宽，甚至后来就把他喊做王老五。这些长辈们虽然有的已经过世，但他们在那时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和闲暇的时间，毅然为家乡的儿女们带来欢乐，使得我们童年时代的过大年更有年味，更显得祥和快乐。

如今，社会在进步，人们的文化素质不断提高，高科技信息快速发展，人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没有哪个年轻人闲着去听戏，也没有谁还能为我们的家乡组织这样圆满丰盛的大餐。但那段唱大戏听秦腔的美好时光已深深烙在我的心中，常常追忆着那童话般的年代，梦中总是回到家乡秦腔戏台下，这是一种非物质文化，是抹不去的年代记忆。现在文化部门组织举办各种秦腔大赛，广场上的戏台中热爱这一行的老人重拾昔日的风采，展示他们还没有忘怀的才华。每当这时我总是伫立倾听，望着那艳丽的戏装，看着他们古典的步伐，听着那永远忘不掉的板胡声音，就有一种激动、一种奢望和一种企盼，把这一文化遗产传承下去吧！不为那时的剧情，只留那些好听的唱腔，用他们的真情唱出一份感动吧！

家乡的秦腔戏，伴着我长长的记忆和不愿忘记的念想！ （山丹县东街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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