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光师说 ■市直　吉立湘

先说师傅。上世纪90年代,进工厂,时兴对年长的叫“师傅”。当然这里说的师傅正当壮年,博闻风趣,就是放在时下,也是响当当的“帅哥”一枚。

师傅姓刘,我们一干学兄学妹,均称“刘师傅”。刘师傅既是我们工作上的老师,也是生活中的大哥。谁谁生病了,谁谁闹矛盾了,谁谁谈恋爱了,这大哥都过问。周末召集大家爬山节假日招呼离家远的聚餐,下雪天带大家玩雪拍照,刚走出校门的我们因刘师傅的热心不识单调和忧伤。

也许是个子太矮,太单薄,在一干师姐师兄中,刘师傅对我格外照管。犹记得寒冬,刘师傅带大家各献厨艺,拿酒端菜,在单身宿舍给自己过的十九岁生日。也难忘刘师傅送自己的小蜗牛和十里香。三只小蜗牛放车间窗台上的小盒里,第二天一早竟然需要一只只追回来,慢慢地就找不到它们了。那盆精巧的十里香却被我“用心”照顾着,埋花生米进去做肥料,用豆汁洗叶片,就是不记得自己是否按时给它浇过水。很意外的,后来十里香竟然连续开出五六朵清香的白花。花盆漂亮,枝条错落,花香袭人,一时很喜欢。93年自己出诗歌集子,就用了《十里香》这名。实在讲这与席慕容的成名集《七里香》没有一点关联,单单因了刘师傅送的这盆花而已,正取其无心花开之意。

由于十里香整天被放在单身宿舍门外的水泥地上,终有一天没了踪影。想来是真正的爱花人实在看不下我对它的冷落了吧。

再说“华光”。这两个字,无论何时提起,我都难免会心头一动。在华光工作了三年,是比学生时代还简单开心的三年。那三年,我只有诗歌。华光于我,就是唱歌的青春。

这里说的“华光”是北大青鸟的前身,已经消失了的潍坊华光电子集团。毕业后,自己随着一干同学懵懵懂懂地成了华光的一名员工。当时正值程控交换机技术刚开发,什么十门、百门、千门,市场需求大,企业效益好。尤其难得的是整个车间平均年龄不过22岁,北大的、北邮的、南邮的、山大的,学历最低,人数最多的就是我们山东电子学校的校友,车间整个一帮学生军。

这样的工作环境,“华光”,于我更像书斋。晚上去泡潍坊学院图书馆,上班抱一摞诗刊杂志,平日文友你来我往,实是一段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时光!

后来华光上市了,股价窜得老高。再后来,华光就被兼并了。华光的那些兄弟姐妹四散寻了出路。有南下的,有北上的,本地的更多去了现在的浪潮、联通、电信。也有的考了研究生,做了大学教授。

再说说师傅。在华光的不断改制中,师傅去了新疆,好像是乌鲁木齐广播电视局。对刘师傅,自己习惯信赖却不懂关心。记得离开华光后时而回潍坊,刘师傅总会设宴款待,众女友一如往昔,围坐一起,天南地北乱侃,很自在,很温暖,就是鲜有人过问刘师傅过得如何。

后来,时而接到刘师傅从新疆打来的邀请电话,谈新疆的蓝天、新疆的瓜果、新疆的辽阔。而自己结婚、生子、换工作,口里答应着,却一直没成行。反而是刘师傅,来淄博看过自己两次。

此后,刘师傅一如即往地打来电话,问家人,问孩子,问工作。后来得知自己空闲。刘师傅说:“为什么不乘机好好读读书,了解一下淄博文化呢?”

我没有反应,或许是出于对潍坊的留恋和对淄博的漠然,我竟然没有反应!

一晃数年。数年,不说后来了,说现在。

今年四月初,刘师傅打来电话,才得知他已经回到了潍坊,并且办了内退手续。或许是酒后的缘故,刘师傅很直接地提要求于我:“潍坊国际风筝节前,你得来看看师傅,再不来,说不定哪天就见不到你师傅了。来之前,还得完成一项任务:给师傅讲一下淄博的陶瓷,淄博的齐长城,还有蒲松龄,你必须了解这些文化。”

听了,心里突然起了慌乱。忘记说了,刘师傅是潍坊市最早一批高级技师,不仅电子技术远超科班,琴书诗画也皆有所好。这么多年来,刘师傅一直年轻着、快乐着、好学着,刘师傅也会老吗?

今夜已是6月中旬,很惶恐地写下这篇小文,纸鸢满天的四月已离潍坊远了,而我还没有行动。

但心里,我想说,刘师傅,我已经开始读淄博了。读淄博的陶瓷、淄博的山水、淄博的风土人情。如果您再来淄博,我会用茶叶末釉茶具给您泡茶,带您访孟姜女哭倒过的长城,听五音戏云翠仙,到蒲家庄观柳泉……最重要的,我会带您去看华光国瓷,潍坊的华光远了,淄博的华光却正年轻。华光艺术瓷清新雅致、型美韵长!是淄博瓷里我最喜欢的。

我开始喜欢淄博了!

可是,时光为什么突然变得越来越短!刘师傅,我尚不懂事,请您等我,一定不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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