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吃饿肚子的日子,难忘。
1960年,从马尚小学毕业后我考上了淄博五中,当时正是我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入校后,立即参加了学校组织的“生产自救”活动。每个班分成几个小组到附近公社生产队地里去捡拾地瓜秧和玉米秸,说可以用来制作淀粉,全班师生远去淄河店的山沟里去捋荆阳种子。荆阳种子磨面蒸的窝窝头吃起来总像有咯牙的沙子,不能嚼得太实。学校生物教研组的吴家喜老师还结合生物教学弄了个人造肉培育室。就是用刷锅洗碗水上漂浮物和生长菌混合后装在一个个的罐头瓶里,在保温的情况下滋生出来一些白膜类的东西,根本就没有肉的味道,却起了一个令人咽口水的好名字。
我是农村学生,考上学后户口粮食关系迁到了学校,虽然定量低,满足不了正长身体的需要,但比起家里父母和弟妹们吃的干粮要强几倍,这让我心里很不安。于是,我每顿饭少吃一点,忍饥坚持一天省出一个纯粮窝窝头,到周六回家过星期天时带回家。忘不了弟妹们高兴的样子,忘不了父亲凝重的眼神,忘不了母亲眼眶里没流下的泪水。
农村里难熬的是春天。生产队里分的粮食接不上顿,就连地里的野菜、能吃的树叶也不能应时地长出来,人们那双饥饿的眼睛都紧紧盯着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能吃的树叶里最上乘的我认为应该是榆树叶。它们无需掺太多的粮食就可做成粥、巴拉团子、窝窝头等饭食干粮,味道清香还带有粘性、劲道,很好下咽,利于肠胃消化,就是度过了生活困难时期,每年春天,家里都是捋点榆叶吃。
一说到榆叶就让我一下子想起邻居伊继文。他年纪比我大十多岁,有哮喘病,一到寒冷的冬天就趴在炕上喘得起不来。他身子瘦弱单薄但却很灵巧。俺俩不同姓,按乡亲论他叫我小叔。他几乎天天去我家串门,帮着干这干那。有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伊继文对我说,小叔,咱去捋人家的榆叶吧。当见我疑虑犹豫时他又说,我已问了树的主人,只是这几棵树太高了,很难爬上去。我会爬树,能行。伊继文把一根长细绳扎在腰间,脱了鞋袜,在手掌上吐了几口唾沫,手和小胳膊抱住树干,腿和脚夹着树干,一纵一纵往上攀爬,那样子极像是一个蠕动的大虫子。爬到树顶枝桠处,我看他脸使得通红。歇了一会儿,他把腰里扎的细长绳子放下来,让我把带去的小竹筐拴上,他拔了上去把小竹筐挂在树枝上,调整了个得劲的姿势,开始一把一把地捋榆叶。捋满一筐,他就把筐子放下,我倒在面袋子里,然后他又把筐子拔了上去。仰望高树上伊继文瘦弱的身子和不时传下的咳嗽声,我真是心疼;看到他探胳膊去够离身远处的榆叶枝,我时时为他安全担忧。直到安全回到地上,我悬着的心才放下,看他胸膛、腿部有被树皮磨划的道道红血印,我真切地感到榆叶来的真不容易。捋来的榆叶留下自己吃的,伊继文说,小叔,明天咱去张店把剩下的榆叶卖了吧,挺好卖。第二天一早,我俩一人背着一个面袋子,顺铁路去了张店的小市场。我们没带秤,是用手抓、论把卖。城里人看我们实诚。又不计较价格,很快就买光了。从俺庄去张店小市场10多里路,一早又没吃东西,伊继文说,小叔,咱去吃碗面吧。一碗面条今天看来无所谓,可在那个闹饥荒的日子里,是相当奢侈的,似乎后来再也没有吃到过这样香的面条了。每人吃了一碗面条当然不饱,可浓浓的面条汤是不花钱的,我俩喝了个饱。支了面条钱,伊继文把剩下的钱从自己口袋里全掏出来,执意坚持我俩平分,这让我心里难以平衡和安然,那是人人都在过缺吃少钱的日子呀。伊继文领我捋榆叶、卖榆叶、吃面条、喝面条汤的记忆很是难忘。
今春一天,在张店西五路市政府三宿舍早市上,我看见了一个用面袋子卖榆叶的农村妇女。没问价,我弯腰蹲下抓了两把,称后支钱。榆叶拿回家,咀嚼饥饿的昨天,品味幸福的今天。
洋洋得意张在峰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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