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葱花汤

□ 刘武洋

“大雪小雪，烧火不歇。”这数九天里，我天天为吃发愁，不知道吃什么好。不是没有吃的东西，而是吃什么都没有食欲。忽然想起小时候的生活，红苕砣砣都能“嗨”几钵钵，尤其是母亲做的葱花汤，硬是美味可口，至今记忆犹新。

所谓“葱花汤”，也许是世界上最简单的汤。它的制作方法很简单，炒完菜后，不用洗锅，因为锅里或多或少有点油星星，掺一瓢水，烧开，滴上几滴酱油，起锅时撒点葱花即可，美其名曰“葱花汤”，父亲称它“醒酒汤”。如果有客人时，母亲在葱花汤里添加点味精等佐料，还会放半调羹猪油，油花朵朵在汤面上荡漾，色香味俱全。

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的生活还很清贫，那时候饭桌上基本以素菜为主，一日三餐也没多少油水，逢年过节时家里才能买些肉食让我们大快朵颐。那时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特别快，每天下午放学回家，已是饥肠辘辘。于是，我有时会背着家人冲上一碗葱花汤，一口气喝下，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去挑水、捡柴。当然，灶屋里的酱油瓶下得很快，母亲就知道是我冲汤喝了，却装着不知道，从不声张。用葱花汤泡饭，十分开胃，因此我们常常吃得疯狂，风卷残云般连汤带饭一扫而光，大汗淋漓，还意犹未尽。母亲常等我们吃完以后才吃，如果葱花汤喝完了，她就另外再做一碗，但是猪油便不再放了。孩提时不懂事，还以为母亲不喜欢猪油的油腥味，长大后才知道母亲是舍不得放猪油，她要省着点给我们吃。

我的父亲是我家乡乐至县蟠龙场上的剃头匠，人缘广，经常有人“请刘师傅喝一台”。我小时候喜欢“撵脚”，是沙土里的萝卜——顺带，也就经常吃“陪杯”。当客人喊完“二两烧腊肉，半斤高粱酒”后，父亲也会大声吼道：“再来一碗葱花汤，顺便捉几个鸭子(拿几个调羹)啊！”老家有个习俗，坐馆子时，谁喊的酒菜就由谁买单。因为葱花汤是食堂老板的赠品，所以父亲很会点菜。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我们喝着简简单单的葱花汤，依然能健健康康成长，后来偶然看到一些资料，才恍然大悟。《论语·乡党》有云：“不得其酱不食。”推算下来，酱油是一种有三千多年历史的古老调味品了。到了唐朝，酱油的生产技术进一步发展，不仅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美味调料，而且还是极为常用的药剂，在苏敬的《新修本草》、孙思邈的《千金宝要》等医书中均有相关记载。现代研究更是表明，酱油富含人体必需的多种维生素、氨基酸、蛋白质等等。

如今，餐桌上的美食已经极大丰富了，羊肉汤、鲜鱼汤、鲍鱼汤……很多富有营养的汤水早已替代了葱花汤，这道汤也已被人们逐渐淡忘。但每每想到儿子喝葱花汤时满足的表情，我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我们面对那碗冒着热气、飘着缕缕馨香的葱花汤时的情景。

后来，我也曾做过一次葱花汤，当然内容也丰富多了，加了虾皮、麻油、香油、紫菜，也颇感美味，但是无法品出儿时的味道，再也不能从中感受到家乡的温馨。当年制作简单的葱花汤里，融入的是童年的快乐无忧和母爱的融融暖意。往事只能回味，而那些曾经的生命过往将沉淀在我的心灵深处，历久弥新，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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