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古井水

夜是很静了，觉却睡不着，脑子翻腾着古井水的波澜，舌尖上回味着古井水的味道。

这是一个意外，意外地与一口古井相遇于傍晚的高店乡的一道山谷里。

井口的井盖已不存在，井口已失去了半壁江山，但汩汩而出的井水溢出豁口的姿态更见韵致，那是一种有韵的节奏，在演绎一曲天籁。无心的人，不细心的人，永远看不到它的风韵，听不到它的妙音。夜静三更，古井水的韵致已经由我的舌尖传递到我的每一根神经，以至于此刻的我神思悠悠，依然迷醉于那青翠的山谷中别有的味道。

是雨花姐带我与张先生去看古井的，井口的大出乎我的意料。八岁那年的夏天，我就挑着一双特意为我打造的铁皮桶上了井台，那时的我，能从井里取水回家，照顾妹妹以及坐月子的母亲。但那井远不及今天所见的这口井所给我的震撼，井口大，以我现在的身形，要分跨井口并取水，我都不敢。好在这豁口的井口，能从井口溢出水来。也由此可见，此井并非一口浸水井，而是一口泉水井。我们在井口待了大约一小时，看井口溢出的水，流进旁边方形的石池里，再由石池溢出，流进旁边的沟渠里，因为落差，水流奏出了音乐，美极了。但我看来，这音乐怕是只有这里的大山，山上的树木，地里的麦苗、油菜，和沟边地头的开得正旺的野菊花才听得懂，它们才是古井不离不弃的知音呐。

古井有多古，幸得有文字记载，此井修于清中期，虽只是大概，但也足以说明它的历史悠久。井沿上的斑驳的青苔，也在用无声的语言向我诉说古井的沧桑历程。井口奇特的大，不正是因为日日月月无数水桶的磨砺造成的么？石壁上已看不到錾子雕琢的痕迹，平整光滑的青苔舒坦地生长着，滋养着。

水太清，让我想起小时候去外婆家，山边浅水依依，也是这样清澈多情地拨动我的神经，经不起诱，总要捧起来喝上两口，那清纯甜润的味道总使人神清气爽。那是记忆深处长了青苔的部分，如今也被眼前的井和水轻易地打捞上岸，尽管拖着长长的水草，湿漉漉地滴着水，但那深刻的味道记忆还是和这古井水的味道重叠而逐渐吻合了。

时光飞逝，这么多年来，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但处处皆碧水的景象早已远去。如今，在哪里还能找到当年那样的水呢？我几乎不再抱有幻想。但是，今天，高店乡石泉沟的这一眼古井，给了我重生般的希望，浓稠得粘住了我的每一根神经。如今还能有如此透彻甘美的泉水滋养我们，真是一种幸运和幸福。面对这样的自然滋养，我由衷地生出了爱惜和敬畏之心。

品古井水，最好用洗净的手，虔诚小心地捧起，缓缓地送到嘴边，不必一口抢下肚去。缓缓地捧与送的过程中，手心的温度就传递给了手中的水，让人心与古井的水有一个相遇的交流，贴了心，再送到口里，用舌尖触到水，用嘴唇一合，一小口水足矣，入口的水量仅够润湿舌尖正好。古井水的细腻润滑，如丝绸般的感觉就会从舌尖蔓延到牙床，舌中舌尾。这时候，舌尖上有股淡淡的香甜味道在萦绕，在弥漫，舌尖犹如一朵鲜花盛开，香味持久而弥新。这种味道既使人迷恋又不觉满足，便想要汲一口。需要提醒的是，不可饮驴一般喝个饱，还如第一口那样细细品来，舌尖上古井水的味道就能再一次开放，这次的“花”期更长。如我这般，在四更天的时候，还能因为这朵花儿而神清气爽，敲打一些关于味道和记忆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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