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雪挑来踏地菘 菂 儿

说起白菜，《寿县志》记载县城内洼地盛产黑叶白菜，叶浓绿、黄心，棵株矮平，梗少，这就是寿州白菜。老寿州人进一步认定城内东园白菜是寿州白菜里的极品。东园白菜甘甜、菜梗细腻无丝，赛羊肉。从报恩寺到东岳庙所能种菜的地都叫东园，那里泥土是油亮、暗黑色的，随时经过都会看见有人在菜垄里，弓着腰半天也看不见挪步。种菜不像做农活那样大张旗鼓，匆匆忙忙；种菜是精细活，要天天对着菜畦说话，蔬菜才能长得水灵。东园夹在城墙和层层叠叠的楼房之间，被楼群的脚步紧追不舍，已经没有退路，依着城河安静地蜷缩着。三五棵楝树散在地头，城河水波粼粼。浅水处苇草丛生，野牵牛和小旋花顺着野苇一个劲地往上爬。河中小滩上杂树密生，数千只白鹭栖息在那，堪称古城鹭岛了。

人们都说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比如报恩寺附近的香草就是一例。它头年秋天种下，来年夏初收割。端午节人们还等着它驱虫辟邪。做好的香包如遇阴雨天越发幽香，如若带着香包远离寿州则愈远香味愈浓。可是要带着香草的种子到别地去种，香味却荡然无存。这就是只有生在报恩寺东墙外才能散发芬芳的神奇的寿州香草。东园白菜也是这片土地上的尤物，人们对它的情怀也是一样，夏初盼着香草做的荷包，一到入冬总盼着下霜，霜一下东园白菜就熟了。

入冬的太阳又大又红，从宾阳门上升起，路过城东报恩寺庙，就该照着北门了。鹭岛上的树开始消减自己，抖落一身叶子，把乌泱泱的鸟巢晒了出来。留守的鹭鸟在枝枝蔓蔓的空隙里打闹着、欢叫着。昨夜浓霜，今晨太阳一到，薄雾就从地面升起，升到树杈那就停下来了，缠绕在林子里裹住鹭鸟的身影。水边苇草枯黄，浸湿浓霜的苇花低垂着头。周围的白菜倒是霜越打越娇艳了，一棵棵白菜像一朵朵盛开的黄心玫瑰。晨霜从白菜的叶片上起步，落在叶子上的霜花晶莹剔透，折射出七色的光芒来。霜花在阳光的拉扯下，脚步慢慢轻盈了。那闪烁的霜花忽闪着翅膀离开后，整棵白菜醒来了，整片白菜也醒来。冬天的东园是属于白菜和鹭鸟的。

阳光就这样从宾阳门进来暖暖照着东园菜农们成篮成筐的白菜，菜农们叫卖声清亮：“白菜，东园白菜咧！”东园白菜是不愁卖的，小晌午篮儿筐儿就空了。如果赶上大雪天，那东园白菜就更抢手啦！城里的老人们不光忙着自己储备东园白菜，还会买上一大袋捎给儿女们。儿女们是吃着东园白菜长大的，习惯了它甜丝丝的味道，即便搬到了新城区也惦记着东园的白菜呢！太阳落到画凉亭那边时，城灯也次第亮了。古城的冬夜热气腾腾，各种火锅烧得嘟嘟冒泡，粉绿鲜嫩的白菜往火锅里一放，许多双筷子就伸了过来。

东园白菜也就是盛产沿淮地区的“黄心乌”，或叫“菘”。因为它经霜不枯，霜雪洗礼后叶子还愈发翠绿，这很像松树的品格，于是就有“菘”这个名称了。诗人范成大这样描述过它：“拨雪挑来踏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当然拨雪挑菜的不可能都是东园的菜农，走出城去，随处都能看见成片的黄心乌大白菜，并且只要水分充足，经霜的白菜也都是爽口微甜的。只是可能因为土质和水质的差异，有些白菜纤维较多，口感也就比东园白菜差些。在寿县古城，冬春季节白菜依然是每个家庭必备的最寻常的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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