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到安庆后,才知道有种菜叫藕心菜。到安庆后,才吃到了藕心菜。藕心菜,我爱吃,不爱吃的人,还没见过。
藕心菜者颜如玉,不是说它像容颜如玉的女人,而说其色泽俨然璞玉,淡淡的一层籽皮,泛着微黄。当你看到藕心菜的微黄时,在视觉和味道上,她是温润的,状若雨后荷叶滚珠,有一种夏夜露水的清凉。夏夜的露水,如果有了月亮,会更添诗意,诗意中还有几分神秘。
月亮下的露水,是神秘的,气息的神秘。突然觉得藕心菜也是神秘的,味觉上的神秘。有藕的清脆,有蔬菜的香甜,真奇怪。所谓藕心,实则是空的,可称无心。我近来特别向往空无的境界,无常难得久,不妨空无物。
藕心菜是轻的,也是灵的,但不轻灵。当你觉得它轻灵的时候,就尤其适合在夏天吃了。坐在小馆子里,大排档里,高级餐厅里,或者自己家,在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盘清炒藕心菜,记得放点青椒,或者喝啤酒,或者吃饭。最好是吃饭,藕心菜是一流的下饭菜。吃饭本俗事,餐桌上有盘藕心菜便变得风雅了。
藕心菜淡甜悠香,吃的时候,“小荷才露尖尖角”、“映日荷花别样红”、“误入藕花深处”之类的句子蜂拥而至。那种感觉像春天荡着秋千,或者睡在棉花堆中,或者坐在布沙发上,灯光是乳白的,墙壁是乳白的,地板是乳白的,仿佛青春期的梦境。在乳白的世界里读宋词,想着婉约的未来,泛黄的少年情怀浮出水面。
关于藕心菜种种,曾问过菜农。说是种藕发芽后,还没成形为藕状,因此没有分节,生长极快,十天半月便成尺长、细如手指的藕茎。
藕心菜最常见的做法是清炒,将藕心菜斜刀切成片,红椒切成丝,蒜瓣切成末,锅烧热,倒入猪油,放红椒清炒,然后倒入藕心菜,快熟时加入蒜末,快速翻炒均匀就可出锅了。还有人炒前将藕心菜用少许盐腌两分钟,据说滋味更正。
藕心菜独属夏秋,并非一年四季都有,是典型的季节菜,每年的四月底或五月初的时候陆续上市,可吃到七八月。藕心菜属原生态天然水生物,受水质和泥质的影响,外加温度等因素,只能处淤泥之中,不能居大棚内。
定居中原经年,没见过藕心菜,更没吃过藕心菜,但我吃过藕,藕是藕心菜的阿姨。
藕心菜,又名藕茎菜、藕丝菜,不管叫什么菜,它是一道好菜。我喜欢藕心菜的名字,仿佛青葱岁月的女子。时间真快,阿姨家调皮的小女儿亭亭玉立,转眼就这么大了。
本版文字/胡竹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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