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宿的春风十里

周凤兰

老宿做过很多生意,屈指一数不下十种,虽有磕磕绊绊但也平平淡淡。这不,老宿在家人的反对中又开始承包土地栽桃树。

近几年,劳动力大多外流,土地缺乏管理,急需转型。这原是一片几近荒芜的土地,属于山岭地带,土薄石多,不适宜种庄稼,应该适合栽果树。

和老宿一起承包土地的还有另外两位,他俩都是有工作的人,只有老宿全天靠在地里。

老宿开始整理一百多亩贫瘠荒芜的土地:深翻土地、测量距离,石灰定位、栽植桃苗、浇水灌溉。这一切,对外人来说只是词语的罗列,对老宿来说不知要付出多少艰辛。清明过后,百亩桃园已初具规模。整天在地里土里摸爬滚打日晒雨淋的老宿,浑身上下都成了酱色。

桃苗柔弱得可怜,有筷子那么粗,定杆之后,也就四十公分。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地里有那么多小生命。桃树的行距较宽,为了充分利用土地,老宿打算在其间种上地瓜,于是买地瓜种、育地瓜苗、雇人栽种、找水源、打深井等等,一切靠老宿的嘴皮和双腿,老宿忙得不亦乐乎。夏天酷暑难耐,桃园没有房子,连一棵乘凉的树都没有,老宿一整天都暴晒在地里,他本是一个爱喝茶的人,可是忙起来一整天连水也喝不上,他和地里的荒草展开了一场持久战。

夏天,雨水很好,春风十里已是一片翠绿,吃饱了肥喝足了水的桃树枝叶伸展,树影婆娑；地瓜秧爬满了地。路过的村民禁不住夸几句:这地整得真好!老宿心里美滋滋的。他喜欢站在高处放眼远望,山高风大,桃园风光尽收眼底,郁郁葱葱,生机一片。小树随风摇曳,摇曳出老宿很多美好的梦幻,也摇曳出一个好听的名字——春风十里。

秋后,地瓜长势很好,可是价格便宜且不好卖,为了不让地瓜烂在地里,老宿拼命联系客户。初冬的晚上冷得几乎要结冰,地瓜垛在地里,老宿整日整宿都在看坡。最后,地瓜总算卖完了,老宿松了口气,他站到称地瓜的秤上称了称自己,比春天整整轻了半袋地瓜的重量。

连续三天三夜,老宿没怎么吃饭,也忘记了抽烟喝茶,和衣躺在沙发上睡觉。醒来后,他调整疲惫的身躯,理了理思绪,算了算账,到老宿手里的地瓜钱还抵不了拔草施肥的工钱。

老宿的合伙人最终还是觉得从土地里刨食,这事有点玄,于是那俩人就合伙下线了。三人剩下老宿一个,一时间他怅然若失,脾气暴长。他把手机摔到地上,屏幕呈菊花状炸裂。

猎猎寒风,老宿在桃园徘徊,看着那些飘摇不定的桃苗,老宿觉得他们像一个个弃婴,嘤嘤地发出可怜的哭声。

老宿的同情心泛滥,不能把这些小小的生命丢弃在这荒山野岭,就算为了绿化这片荒坡,他也要坚持下去。他东拼西凑,总算交清了所有承包费。

第二年,老宿还是舍不得桃树间的空地,又种上了地瓜和花生。他用集装箱改造了一间小房子,才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这年的春天特别干旱,他一直在钻井抗旱。秋天雨水较多,地里的草呼呼疯长,老宿一心想打造绿色生态产业,拒绝使用除草剂。他开着拖拉机打地除草,胳膊腿上都被磕碰得少皮没毛。

近几年,地里长出的东西总是不值钱,虽然付出了很多艰辛,可是劳动与收获总是不成正比,老宿在艰难中迈进。

冬天,老宿在春风十里囤了好多有机土肥,雇佣技师给桃树剪了枝,为来年结果做了最好的准备。

两年间,老宿收留了周边的流浪狗,已有七只,他称它们“桃园七雄”。老宿常骑摩托三轮绕春风十里巡逻,七雄追赶其后,旋风般卷起阵阵尘土,所到之处鸡飞兔逃,好一派活泼有趣的田园风光。

如今,春风十里迎来了第三个春天,桃树含苞待放,老宿坚信“幸福是奋斗出来的”,在希望中开启了新一轮的奋斗。

清明时节,老宿领一群年轻媳妇在春风十里穿梭忙碌,摘花授粉,欢声笑语在春风中荡漾。

老宿很劳累,也很落寞,闲暇之时,在朋友圈呼朋唤友,盼他们前来赏桃花、挖野菜。他的愿望不仅是叙旧散心,更希望与朋友分享劳动的喜悦。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愿春风十里桃花依旧,愿好人老宿劳有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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