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伊始,从日本传出一条消息:已失踪近百年的宋代李公麟《五马图》首次现身由东京国立博物院主办的“颜真卿特展”上。从《五马图》藏品介绍得知,这幅稀世珍宝目前由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有关媒体还报道说:“李公麟《五马图》自从民国初年被溥仪盗运出宫后,近百年来没有人见过。据大收藏鉴赏家张伯驹记载,此画流入日本,后来据说变成私人收藏,毁于二战战火。”
《五马图》在战乱中神秘失踪,而后又重现于东瀛邻邦,离奇曲折的故事一波三折,被称作“宋画第一”的伟大艺术家李公麟,在他去世九百余年后的今天,又一次进入人们的视野。
李公麟其人
李公麟,字伯时,自号龙眠居士,舒州桐城人。宋皇祐元年生于官宦之家,熙宁年间中进士。父亲名李虚一,曾举贤良方正科,任大理寺卿,赠左朝议大夫。李公麟家藏有许多古代的法书名画,所以他自幼就有机会接触到古人用墨及笔意,他后来写的楷、行书有晋宋风格。李公麟在文学、书法、鉴古等方面造诣颇高,但他的成就还在绘画上。《宣和画谱》上评价他:“绘事尤绝,为世所宝。”他博学精识,旨意高远,目力所至,皆能得其要领。初学画便摹写东晋顾恺之、陆探微等前朝名家佳作,不蹈袭前人而自成一家。
李公麟的艺术生涯从画马开始。《宣和画谱》说他:“初喜画马,大率学韩干,略有增损。”黄庭坚曾作《观伯时画马》诗,称赞李公麟笔下塞外胡风,马惊沙尘,能得马之神韵。黄庭坚就曾为李公麟题了大量的画马诗,在作《题伯时天育骠骑图》时说李公麟能,“写出人间真乘黄”。后来有道人法秀劝他不要画马,恐流入马趣,即沉湎于画马,后他便改画道佛人物及山水。
《宣和画谱》上记载的有佛教题材的画作30多幅。但真正有禅味的还是他所画的《归去来兮图》《阳关图》等道家人物图,《宣和画谱》评价《归去来兮图》,“不在于田园松菊,乃在于临清流处”;《阳关图》,“以离别惨恨为人之常情,而设钓者于水滨,忘形块坐,哀乐不关其意。”黄庭坚《题伯时画严子陵钓滩》诗云:“平生久要刘文叔,不肯为渠作三公。能令汉家重九鼎,桐江波上一丝风。”李公麟画出严光先生不肯为官,出没风波,披羊裘钓于桐江的渔父形象。可以说,此画为中国美术史上早期“渔父”题材的滥觞之作,元、明以后诸画家如吴镇多有创作,并开新出一条以“隐者”为题材的文人画路子。
李公麟尤其擅画人物,能分别状貌,突出人物各自特征,凡动作神态,悲喜俯仰,小大美丑,以至东南西北不同地方的人皆能画出其特性,身份尊卑也让人能一望即知。之所以能达到如此境界,关键在于他能做到“立意为先”,景物布置及装饰放在其次。这是他深得杜甫作诗的要领,将作诗的技法移于绘画上。
李公麟居京城有十年时间,不愿结交权贵,常与一班文人雅士游山乐水,赋诗作画。为官三十年,没有一日忘记林泉之志,所以他的画“皆胸中所蕴”。但他曾说自己作画“如骚人赋诗,吟咏性情而已。”但世俗之人不理解他的情志,往往希望求得他的画以作玩好之物,以致他常常作诗文劝讽。
史称李公麟襟度超逸,黄庭坚说他“风流不减古人”。他的文章有建安风格,书体则如晋宋间人,画则追顾恺之、陆探微,至于辨钟鼎古器,博闻强识,当世无与伦比。因为画的名气太大,世人只知他擅于作画,不知他书法、文章以及鉴古也堪称一流。
李公麟官至朝奉郎,因痹病退休。公元1106年(宋徽宗崇宁五年),李公麟卒于故乡桐城。
李公麟与北宋文人的交往
李公麟与元祐文人多有交往,所谓元祐文人,即以苏轼为首的元祐党(文)人形成的文学圈子。从李公麟与北宋许多文人的交往中,我们可以更广泛地了解到史书以外的李公麟日常生活与艺术活动。北宋文坛,以元祐时期文人集团往还酬唱最具雅趣,其中苏轼、苏辙兄弟与李公麟,李公麟与黄庭坚关系最密,他们一生中的聚合离散,令世人一嗟三叹。
黄庭坚与李公麟的交往最多。初交大约在神宗元丰六年前后,早于见到苏轼、苏辙兄弟。当初,黃庭
坚说李公麟每登山临水,都要讽咏王维“辋川别业”的诗,心里总是想着前贤的仪范,恨不能回到唐代,一睹前贤的风釆。于是在元丰年间,黃庭坚曾作“能诗王右辖”(王维)的诗句寄给李公麟,请李公麟作王摩诘像。此时的黃庭坚,还未见过李公麟。
元祐三年,李公麟为苏轼兄弟、黄庭坚画像。画成,苏轼题跋说:这画中人都是“山中人”。所谓的“山中人”,隐者也。苏轼兄弟、黄庭坚走上仕途后,一生未遇明主,郁郁不得志。当此时,李公麟为他三人画像,作山中人模样,居长林之下,云栖涧饮,韬蔽其光,凸显出他们真名士模样。
元祐文人文艺活动多表现在游山玩水、丝竹宴饮、师友互访和馆职闲聚的各类雅集中。如元祐二年的某日,驸马都尉王诜,招苏轼兄弟、黄庭坚、李公麟、秦观、张耒、米芾、蔡襄等十六人畅饮于他家的西园。重要的是,这次王诜特地请来李公麟。王诜让李公麟把这一次参加雅集的文士们画在一轴长卷上。李公麟善画名马,但描摹山水、人物也名噪天下——他的每一幅人物之作,都给后人存留一份独与天地往来的文人风骨。画成,人物各在,分别状貌;山水木石,鲜活有生命。更有意思的是,米芾事后为此画写了一篇《西园雅集图记》,记下了当时的情境:“李伯时效唐小李将军为著色泉石云雾、草木花竹,皆绝妙动人。而人物秀发,各肖其形,自有林下风味,无一点尘埃气,不为凡笔也。”以下又写了各位名士的衣冠容止,分别状貌。最后还来了一番议论:“自东坡而下,凡有十六人,以文章议论,博学辩识,英辞妙墨,好古多闻,雄毫绝俗之资,高僧羽流之杰,卓然高致,名动四夷。后之揽者,不独图画之可观,亦足仿佛其人耳。”最后一句,从内心发出了“汹涌于名利之域而不知退者,岂易得此哉”的喟叹。
龙眠山庄图
李公麟一生不知画了多少幅画,仅《宣和画谱》记载他的画作存于皇宫中就有107件,还有不知多少藏于民间,其中《龙眠山庄图》堪称稀世珍宝。
《宣和画谱》说李公麟工山水,所作《龙眠山庄图》可以和《辋川图》相媲美,除了指两幅作品在创作形式、技法上相近外,作者的生命追求与人格理想也是高度一致的。
《龙眠山庄图》描写的是桐城县北龙眠山景物,自“建德馆”至“垂云沜”,计二十景。苏轼、苏辙兄弟以及黄庭坚都为此图赋诗作序,留下了千古名篇。苏轼观《龙眠山庄图》后评价说:“居士之在山也,不留于一物,故其神与万物交,其智与百工通。”黄庭坚在看到《龙眠山庄图》后作诗叹曰:“诸山何处是龙眠,昔日龙眠今不眠。闻道已随云物去,不应只雨一方田。”在黄庭坚眼里,龙眠山云蒸霞蔚,那条卧龙已因时而动了,以李氏三兄弟为代表的龙眠人杰卓然拔起于北宋文苑,桐城文运从此昌盛起来。但黄庭坚的诗意在于,龙眠山不应只是横亘于江淮一隅的一座小山,腾挪于龙眠山上空的那条飞龙云行雨施,终归要游龙入海的。李公麟当然领会老友的用意,但他们兄弟最终还是终老于龙眠山中。
清乾隆年间,《龙眠山庄图》由张若驹收藏。张氏写有七言古诗:“人物竹树环山川,亭台楼榭盘云烟。层迭隐现不可及,错遝点缀如天然。伯时先生任风雅,以身入画画龙眠。龙眠山在古舒国,杳霭深邃无穷边。……”李公麟描摹的龙眠二十景,早已成为九百年前一次文人与万物的晤对。他将天地间自然的常态与高蹈泊如的人文心理交织在一起,白描在长长的缣素之上,画中那空灵与高古之气韵,蕴藉了自魏晋以来文人士大夫的闲适心态、隐逸情思与超然物外、远离纷扰的时代思潮。
(作者系文史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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