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情可鉴

□蚌埠戚佳佳

我们学习的地方，是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小镇，离城市很远，与乡村很近。从院墙俯瞰，能看到连绵的田野，三三两两错落而居的村舍。还有小树林，以及在树林里悠闲着逛来走去的白鹅。

而每到夜晚，常有箫声传来，低沉婉转，如泣如诉。每当箫声响起，这个世界陡然间就静了下来，我在箫声里慢慢融化。

渐渐地，我走近了吹箫的人。她身着红色大衣，半高的马尾束在脑后，一颦一笑间，由里而外的朴质无华，不掺丁点粉饰。她的床头放着一个偌大的箱子，她说，在来之前，恰好她的书出来了，她想应该送给同学们一些。于是，一路上，她用力地拽着箱子，在上下梯时，即使她的同伴也帮着拉箱子，也差点拉不动。

当我双手捧过这本《一念花开》，心中的感动难以言表。书中每一个文字，就像一朵花儿，干净，优美，静然盛开。正如她一般，踽踽而行，恬淡悠然。

学习的最后一个晚上，有一台自娱自乐的晚会，我们把她推上了表演的名单里。她说，她只练了半年，还生疏着。其实，我们并不知道，我们给她的压力，或许已经超过了上台表演本身给她带去的快感。

她在走廊上练习，我们组五朵金花在一起，偶尔她吹起《枉凝眉》，我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和和。为此，她有过动心，她说，“干脆我们俩合作，我吹，你和。”我应了，尽管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和得完整，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了。有好几次，她的箫声都无法抵达《枉凝眉》的高音处。我的和音，只能戛然而止。为此，她几度犹豫，对我欲言又止，我看到她焦灼而忧虑的眼神里，饱含着某些歉意。

我拥抱着她说，“没事的，你选你最拿手最熟悉的就好，不要顾及我，我原本就是为了舒缓气氛，让你放松的。”她听了，释然地笑了。她说，“真的吗？我想我们都有机会上台，可是这曲子我实在吹不上去，太陌生了。”说着，我们又相互地拥抱了一下，我们感知到彼此间的鼓励与信任。

她上台了，一身黑色绣花的长裙，那花是粉红色的，有份淡淡的娇艳。第二个节目，场下一瞬间静了下来，她吹出了第一个音阶，声音越来越小。她的脸色又显出了以往练习时的焦虑，她僵直地拿住箫，说我找找音。我也上了台，我躬身立在她一旁，把话筒对准了箫的出音口。有那么一刻，我真希望《今生情可鉴》就像水一样汩汩地从箫里流出来。

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她下了台，走进后堂。我想就让她安静一会，调整一下。我回到了座位上。

她哭了，身旁的朋友说。我赶忙去了后堂，看到呜呜哭着的她。她倒在我怀里，哭着说，“我怎么这么没用。往常在学校的时候，面对几百人几千人的场面，我也没怯场过，今天怎么就吹不出来呢？我太紧张了，我根本无法让自己松弛下来。”

“理解，我们都能理解。搁谁都会紧张，我们本来就是闹着玩的，我们原本就是业余的。”看到她的眼泪，我有点语无伦次。身边的弟弟和几个朋友都附和着，其实这真没什么，可是对她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一个从来都严格要求自己的她，又怎么能允许自己的不完满。

她说，她还要上场，她还要吹，尽管第二次依然没有达到她想要达到的效果。而且她又一次哭着下场，她说没吹完，还跑音了。

晚会结束，没有人会记得她的不完满；我们记住的，一定是她二次上场的坚强勇敢，以及敢于挑战自我。

晚风徐徐，我们五朵金花相拥着，在园子里寻找最静谧的处所。她情绪低沉，一会停一会哭。我在她的身旁，揽着她的腰，我撕裂着嗓子为她唱歌。我说，我的歌声只为小众而唱，只为我们几个而唱。我说着，唱着，任凭风呼呼地灌入口中。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几束路灯在黑色的夜幕里影影绰绰。我们看不见彼此的眼睛，尽管我已感觉眼角有温热的液体在流动。那一刻，我们从彼此的歌声里，或许已听出了彼此的心情。

翌日一别，天各一方。真有一种，“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的落寞。

但愿，时光不老，今生情可鉴，我们的心会永远年轻。为彼此，为友谊，许下，下一站重逢的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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