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 影 张凡

“回去吧,我进站了。”好像三十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单独送爸爸到车站。想想还真有点惭愧。当他进站的时候,我掏出手机拍下了爸爸的背影,不禁让我想起朱自清先生的那篇感人作品。

二月底,由于疫情有所好转,我计划从皋城返回蚌埠住处。主要是电脑没带,很多事情都干不了,在老家待着总是着急。爸妈担心我回去居家隔离会“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商量了一下,决定由父亲陪我同返。刚开始,我心里是有点不大情愿的。有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不知道何时疫情形势才会缓和,我爸同我一起来的话,万一待的时间比较长,也会令他着急；另一个则是我自己的一点点小心思,自从我参加工作以来,爸爸对我的要求依旧严格,还保持着原来的那个习惯,时不时要给我上点“政治课”,这是我所比较怕的。经过一番激烈的博弈,在母亲的强势推动下,最后我只能妥协同意父亲同返。

路上非常顺利,到达住处,爸爸便开启了“工作模式”:每天不亦乐乎地买菜、洗菜、做菜,有时还变着花样来点创新,得到我的赞许后,更加有劲头了。午饭晚饭也变成了我与爸爸交流谈心的“黄金强档”。爸爸多年来吃饭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速度很快,米饭在嘴里咀嚼的时间也不长。我经常跟他好说歹说,可是他就是别不过来,用他的话就是“小时候不吃这么快,就没饭吃了”。因为他今年血糖偏高,这段时间我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监督他的饭量。原本在家里,妈妈佛系作风,让爸爸屡钻空子,一顿吃两大碗是家常便饭。在这可就没这个待遇了,我呢,每顿饭就像念紧箍咒一样,“第二碗不能盛多啊”,一遍两遍三四遍、非得叫你听得见。几天后,每当爸爸盛过饭,我给他一个眼神,他都会“条件反射”般主动亮出手中的碗,委屈道:“你看看,这连半碗饭都没有。”“你这是虐待我,我回去要跟你妈告状。”我外表作无所谓状,内心则暗自窃喜。

每天晚饭后的功课,就是陪爸爸出去散步。爸爸身体还算硬朗,每晚一口气走个七八千步是没有问题的。我也借此机会跟他聊一聊这几年自己身边发生的一些趣事,时不时地,可以听到爸爸爽朗的笑声。记得有天晚上,我们快走到小区时,下起了雨,爸爸撑开伞,尽量举高着,我伸手把伞接了过来；走着走着,雨下大了一些,爸爸的左手顺势抓住了我的右臂。那时,让我回想起二十多年前,爸爸经常拉着我的手,到离家不远的田沟里抓青蛙、逮蝌蚪。这位曾经的青年陪伴了我三十年,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年过花甲之人,不禁心里一酸。

这一个月的每天中午,爸爸还像以前我求学时那样,站在厨房的窗边朝下看我有没有到单元楼下；午饭后充当“人工闹钟”,让我进屋午睡一会儿,自己则抱着本书在房间里翻着；下午1点半准时喊我起床,然后在临出门时,往我的口袋里塞上一小盒酸奶。

在异地他乡工作了近十年,很多时候我忽视了父母的感受,主动关心问候的不多,甚至有时会嫌他们在电话里太啰嗦,把自己还当成小孩一样。

清明将至,爸爸要回去给爷爷奶奶扫墓。下午,我送爸爸到高铁南站,看着他进站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的不舍又加重了几分。那一刻,我在想,希望老天能多给我一些机会,让我能够慢慢读懂自己的父亲母亲,尽我所能,用自己的余生去守护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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