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 火 ◎韦如辉

编者按：近年来，亳州市作者韦如辉在小小说的创作上取得了不斐的成绩。先后出版作品集六部，作品入选百余种选本，有些作品被改编为中、高考测试卷和微电影，有的作品被翻译为德文并入选德国大学教材。作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亳州市作协副主席，他在小小说的创作上保持着强劲势头。本报即日起开办个人小小说专栏《辉园》，定期推出他的小小说作品，以飨读者。

张三老婆跟张三，三天两头吵架。

按理说，张三跟老婆不应该吵架，因为他们的生活条件还不错，或者说他们的生活质量还应该不错。十八岁的儿子很优秀，现在外省一所知名大学读书。张三的单位也不错，福利待遇比其他单位好多了。张三老婆应该偷着乐。可是，张三老婆就是乐不起来，甚至气得要死。

这要“归功”于张三的高雅爱好：钓鱼。

张三说，人啊，要有个爱好，为退休作准备。不然，退了休，干啥去？

张三老婆一开始拿自己的白眼瞅他，说你才狗大的年纪，就想着退休？张三回答，狗能活到四十五？真是！张三觉得老婆的智商有问题，或者说逻辑思维有问题。说来说去，一来二往，张三老婆懒得说了，说了也白说，张三我行我素。后来，白眼也懒得用，直接用唾沫，呸！呸呸！呸呸呸！

张三的钓技，一天长于一天，大有后来居上的态势，钓鱼协会吸收他为会员，届中准备增补为副秘书长呢。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盯住上下抖动的浮漂，风花雪月与天高云淡都去球吧。再噙一支烟，烟雾一缕一缕地从鼻孔里溢出，飘散在洁净的空气里。谁能说张三不快活！

张三的快活，正是张三老婆的不快活。

张三老婆说，你看看人家，哪个不比你强？

张三老婆说的人家，自然指的是李四。只是，张三老婆还想给张三留个脸，暂不想让他满地找牙。

李四跟张三是同学，毕业后分到同一个单位工作。当年，张三追自己的时候，李四也悄悄地追。考虑再三，觉得张三实在些，没有李四圆滑，便选择了张三。

这几年，李四风生水起，一路高歌。从科员到副科长、科长，再到副局长。眼下已是首副，眼睁着就要登上老大的位置。

张三呢？日月如梭，岁月悠悠，依然是个科员。

张三老婆曾劝张三，去找一找李四，兴许能够帮上忙？张三翻过身，从鼻孔里挤出四个字：要去你去！

从那一天起，张三老婆就不再看张三瘦骨嶙峋的脊背了，她在儿子的小屋里，又铺了一张床。

张三往往满载而归。从河边回来，鱼包里塞满了活蹦乱跳的鱼儿。

一屋子的鱼腥味，如病毒一样挥之不去。张三老婆反胃、呕吐，甚至腹泄。

张三说，你年轻的时候，不是爱吃鱼吗？

不错，张三老婆曾经爱吃鱼，不仅爱吃鱼，还爱喝鱼汤。她伸出俏皮的小嘴，美美啜一口鱼汤，扬起青春的脸庞，妩媚地对张三说，吃肉不如喝汤。

张三隔三差五给她买鱼吃，炖汤喝。也就是那年那月那事，张三老婆没嫁给李四，下决心嫁给了张三。

时过境迁，她竟然如此反感鱼和她曾经钟爱的汤。张三使劲想，也想不出什么道道来。

终于有一天，张三老婆脸色蜡黄地从卫生间出来，气喘吁吁地说，张三，咱们离婚吧。

张三盯着老婆足足十分钟，他觉得瘦了一圈的老婆，还是蛮有风韵的。

可是，一切都晚了。张三跟老婆瞒着儿子，终究分开了。

张三老婆去了一次李四家，不！应该说刘春花去了一次李四家。而今，刘春花已经不是张三老婆。

李四热情地款待了刘春花，李四还把小老婆介绍给了刘春花。李四的小老婆真漂亮，如春天的花朵一样妩媚。

刘春花信了佛。

刘春花想，佛啊，普度众生的佛，阿弥陀佛！

张三看到刘春花念佛如痴如醉的样子，无奈地摇头、摇头、再摇头。而后，把自己瘦弱的身影，掩映在波光粼粼的河床里。

年前，刘春花体检，胃癌中期。

手术前后，张三一直陪伴在刘春花左右，喂吃喂喝，端屎端尿。

病友们都说刘春花，你这辈子算是烧了高香了。

刘春花目送着闪出病房的张三，喃喃地说，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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