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亳州的寓所,原本屋顶总有墙角渗水,索性安排人用玻璃钢瓦在上面又扣了个坡顶。今年的天气多少有些反常,刚入夏气温忽高忽低,雷阵雨也紧赶慢赶地来了。这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钢瓦上,那声音叫一个大啊。
有同事说,这声音太大了,怕是吵着你休息了吧。我哈哈一笑,这点声响不至于。人到了一定年纪,总能在不经意间想到很多过往和记忆。离开农村到都市生活20年出头了,但在夏日暴雨声中酣眠的畅快,仿佛植入了大脑回路里,一听到这雨点,就是满满的回忆和乡愁。
午后,天气闷热异常,没有一丝凉风。老槐树枝头的嫩叶,经太阳烤晒卷起了边,笃定趴在树上的知了,扯破了嗓子也还在有节奏地鸣叫,河沟里的鱼儿,扎堆浮在水面上,仰着头吐纳着腹中的滞胀。
夏日的暴雨就快来了。旋即,一阵闷雷滚滚,豆大的雨滴就冒冒失失地砸下来,落在胳膊上、后背上,生疼生疼的。眼见着老宅前的晒谷场,像一张画布一样瞬间被密匝的雨点浸润,伴随着刚刚被浇灭的热气,升腾起一股熟透了的尘土味道,融进这一幕幕雨帘之中。
这样的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下来的。劳作的人丢下了手中的农具,赶路的人中断了向前的脚步,除了雨声,农村一下子静寂下来。我的父亲几乎是踩着雨点跨进家门的,几分钟前他可能还在田间劳作,或在乡亲们盖新房子的脚手架上砌墙。只见他掀掉顶在头上的塑料布,赶紧找来一块干毛巾,擦干头顶和胳膊上的雨滴汗滴,嘴里可能还嘟哝着,这雨下的,就像天上倒下来的。
但我能听出父亲话语声中的欢快,他很快要进入睡眠状态,暂时缓解周身的劳顿和困乏。只见他打开家里堂屋的后门,上世纪80年代农村平房是南北贯通的,没有任何挡绊,浸着雨丝的穿堂凉风,仿佛即刻就吹进了刚刚才完全张开的皮肤毛孔里。这种痛快就叫彻头彻尾,远非都市空调房能够比拟的。
一张竹篾编制的凉席,直接撂到堂屋地上,因汗水的反复“包浆”,通体酱紫色。但身体一落上去,清凉的感觉立即传遍全身。如果讲究一点,此时还要点一处蚊香,驱赶蚊蝇之扰。父亲光着背,四仰八叉地躺在竹席上,鼾声即起。我是个小孩儿,绻在竹席的一个小角落里,分享着这一片清凉。
身下,是直接地气的凉席;身上,是贯穿而过的凉风;耳朵里,全部是暴雨倾泻而下的声音。过去,老家农村的民宅都是纯砖木结构的,全部盖有屋脊,屋梁与屋梁之间用一根根椽子连接,再上面就是有规则地排列着瓦片。暴雨恣意随性地敲打着瓦片,滴滴答答,声音清脆,大自然的乱弹,显得似乎又有些“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韵律,说不出的动听和悦耳,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安眠曲。在天然的安眠曲中,我也很快熟睡过去。
在这样的午后,午睡格外香甜。很多专家从生物学、心理学的角度解释过这种现象。我的血管里流淌着农民的血液,也能分晓出其中的一些道理。中国长期处于农耕社会,农民长期处在社会的底层,也是与劳累和付出的代名词。在夏日午后毒辣太阳下劳作,汗滴禾下土,艰辛自不必多言。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午后,突如其来一场暴雨,让农民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一个踏实安逸的午睡,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放松和慰藉?
生生不息,代代传承,这种感受注入了血脉和基因,终于形成了人体的条件反射。作为农民的后代,我能读懂这午后雨声中的酣眠,更享受这份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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