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人生磨坊人家

●杨 虎

雨是好雨。坝上少见雪花，小雪大雪前后，飘飘洒洒的冬雨便绿了竹林，绿了远远近近的麦苗，绿了一渠恍如静止的水。

几枝含苞的腊梅从墙头伸出来。我拍响门环，回答我的是几声懒懒的鸡鸣。村人扛着锄头走来：“找吴大爷么？在磨坊头。”见我欲走，又加上一句：“见面莫摆谈水磨，老头心里火大哩。”

吴大爷的磨坊也许是方圆数十里内仅存的水磨房了。二斗渠从黑石河分流下来，一路曲曲折折，波光水影，流到吴大爷生活的村子便形成了两米来高的落差。不知从何年何月起，这里便出现了两扇直径近两米的大石磨。开磨的时候，水打在磨轴上，哗哗地响。上磨和下磨一咬合，石磨便“吱吱”转起来，将玉米、麦粒、稻谷磨成了香喷喷的米和面。吴大爷打小就跟着父亲在磨坊里操劳，天长日久，水磨就成了吴大爷人生的一部分。

我推开磨坊门，光线有些模糊。吴大爷正弓着身子察看流水，用竹耙捞起一些落叶、塑料袋，水磨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显然很久没有人光顾了。

我说：“大爷，你这扇水磨有价值呢。”

吴大爷笑了，向我伸出三根指头：“有人出过这个价，我不卖，离不开它呀……”

在吴大爷家里，老人跟我拉起了家常：“没啥生意，现今有电，有拖拉机，谁还用水磨？可这石磨磨出来的东西味道就是不一样哩。”

“这一片不是在规划吗？这磨坊不定哪天就……”

老人沉默了。他狠狠吸了一口叶子烟，烟雾袅散，高大的身影在墙壁上一闪一闪。这时，门环响了，一脸络腮胡的村长跨了进来，豪爽的笑声哈哈飘到我们耳边：“呵呵，欢迎来我们村啊。稀客稀客。”转过身，村长又对老人说：“吴大爷，你放心，我刚从镇上回来，我们村集中居住后，这座水磨会保留下来，作为旅游景点的。”吴大爷起初一怔，看看我，猛地咧开嘴笑了……

这是三年前的事情了。2011年冬，又是小雪大雪的时节，我因为签约成都市文联“大地民生”写作行动，又一次冒雨来到了这个村子。眼前，一栋栋川西民居风格的别墅散发着特有的时代气息，家家欢歌，户户笑语。别墅旁，竹林掩映，绿波繁漪。鹤发童颜的吴大爷笑眯眯地陪着我来到修葺一新的磨坊门，我们呼吸着清香的空气，潺潺水声中，一支极好听的曲子从磨坊里清晰地传来：吱—呀，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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