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批南极考察队队员接受成都商报记者专访，讲述首次极地之旅 最后蔬菜没了只能抹一点青菜味的牙膏

亲历者说

30年前，孙磊（化名）25岁，这位参加了首次南极考察的川籍军人，负责考察队的后勤保障工作，在回国后被授予“南极英雄”，记三等功。

接受前往南极任务之时，孙磊刚新婚半年，在同是海军妻子的鼓励下，在对南极的向往下，他和战友们踏上了开赴南极的旅程。孙磊搭乘的是“J121”号打捞救生船，对担负科考任务的“向阳红10”号科考船，起到救生护卫的作用。

到了“世界尽头”

科考队才有了第一次补给

“单行一次两万七千海里的远洋距离，我国科考历史上此前从未有过。”孙磊告诉成都商报记者，“科学考察仪器在‘向阳红10’号上，当时的指示是，\‘拖也得拖过去’。”没有经验，加上太多不确定性，“J121”号上还带了一批枪炮武器，以防海盗的袭击。

孙磊记得，起锚的当天，国家海洋局在港口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而负责后勤的他在这天还加紧运送了一船的淡水和新鲜蔬菜。孙磊说，当时造船水平没有那么高，生活设施很简陋，储存仓也很小，他们储备的大多是罐头食品，蔬菜主要是土豆、黄豆、洋葱等，因为冷冻条件不好，很少有速冻蔬菜，准备的大多是新鲜蔬菜。

但是在海上，要保存新鲜蔬菜非常不易。出海十天以后，新鲜蔬菜的叶子大多都烂掉了，而速冻蔬菜也变得无法下咽———因为没有冷藏室，冷冻室的温度在零下18度到22度之间，速冻蔬菜几乎都坏了，下锅一煮就变成粘乎乎的糊糊。

孙磊回忆说，大约20多天后，船只到达了大陆最南端，被称为“世界尽头”的阿根廷火地岛首府的乌斯怀亚，这才有了第一次补给。“那时速冻的东西都吃光了，而阿根廷的非常贵，淡水的价格都不可思议，几乎是国内的十倍以上。”他告诉成都商报记者，因为风浪特别大，要等待合适的天气条件，他们在乌斯怀亚停靠了好多天，每天都要补给物资。“一条船上就好几百人，待一天就要消耗以吨计算的食物。”

很多应急预案

包括“做手指再接手术的专家”

实际上，在船只出发之前，船队做了很多应急预案：没有风浪就先进行演习，把固定在仓里的东西反复拆掉然后固定；“J121”号上装载了建南极站的很多建筑材料，拉缆绳的工程车都是焊在甲板上，用铆钉铆上，靠岸了再用电焊分离开。

船只上除了科考队员等，还有海军401医院的医疗组，为队员提供医疗保障。因为饮食等匮乏，容易出现阑尾穿孔，出发前医生们还要模拟船上阑尾手术。医疗组里包括专门做手指再接手术的专家，因为在船上割掉手指的事经常发生，风浪大，系一次缆绳就很容易把手指割断。

除了采购食品等物资，孙磊还采购了一批裹尸袋。“如果受伤或发生海难，队员们将会装在这里‘回家\’。”孙磊记得很清楚，这些裹尸袋都是加厚型的，1.2米宽，2.2米长，足有200多个。队员们在头几天就要把一部分冷冻仓的东西吃掉，为了给“回家”的战友腾出地方。但让人庆幸的是，无比艰苦的首次极地考察，并没有一人死亡。

唯一一次让孙磊心痛的是，在“向阳红10”号上一位负责封闭开裂钢条的战友，因为太过劳累，把机油当作清水喝下了肚子。“那是高标号的精密机油，浓度很高，看上去就像清水一样。”当下战友就发了高烧，差点死掉。最后幸而赶紧洗胃，让他吐出来，才保住了一条命。

到赤道附近时

“有些人吐出了黄胆和血丝”

近半年的船上生活是枯燥乏味的。孙磊说，每天海军有早中晚学习，如果气象条件好的话，可以在傍晚后到甲板上跑步。但更多的时间，他们只能在小小的舱位里活动，舱内没有健身房，就只有一副哑铃。队员们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除了看书听音乐外，唯一的乐趣就是看武打片。孙磊记得，那时买的录像带有好几百盒，主要是港片。

在海上，呕吐是最难受的，特别是到赤道附近的时候，有些人吐出了黄胆和血丝。孙磊记得，比较有经验的老兵就拉响演习的战斗警报，大家一紧张就不晕了，但一天搞三次大家都疲了。还有些老兵拿饭碗来逗新兵。就算一周后适应好了，一靠岸大家又开始“晕陆”，因为长时间在海上，下了船走在路上还晃。

在海上是不允许钓鱼的，没有新鲜肉。平时孙磊等人都吃罐头，各种牛肉、猪肉、五花肉，时间一长，蔬菜几乎都绝迹了，于是每个人拿一个罐头盒，在窗台上见阳光的地方，种点蔬菜。最后这点蔬菜也没了，队员们便把上海留兰香牙膏抹在嘴唇上———这是军人们上船前特地准备的，因为这种牙膏里有一股青菜味，“牙嚼一嚼，一直嚼到剩下叶绿素的味道。”

“我们的任务就是安全到达，把房子（南极长城站）建好。”孙磊说。半年间他没有与新婚妻子说上一句话，当时特别想离开南极。次年五月，当他们回到祖国时，才发现对南极的感情已经很深了。“我都快60岁了，好多一起的战友都不在了。”孙磊说，“只要是南极的电影和书都特别愿意看，雪橇犬的故事，南极料理人，每次看到这些电影，我都会默默流泪。”

成都商报记者 蓝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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