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把芙蓉

□ 伍劲标

上班的路上，人家小院里的芙蓉花开得正好。

离她比较远的时候，以为是棉花，大朵大朵的从棉桃中绽放开来。走近了看，跟牡丹花很相似，花瓣重重叠叠，微微卷起。一朵一朵粘得很近，像朝朝暮暮看得见容颜听得见声音的恋人。

季节已是小雪，天气却很暖和，真正的十月小阳春。年轻人还穿着薄衣裳，阳光明媚得很，微风拂煦，再被小院里的芙蓉花这么一点缀，宛若春深似海，人间四月天了。

芙蓉没开花时，就是一丛灌木，绿叶葱茏。那枝条柔软，轻盈，风一吹，婀娜摇摆。好性子，好脾气，不急不躁的，桃花，梨花，牡丹，芍药，合欢，木槿，丹桂，人家一个跟着一个次第开放了，芙蓉却不慌，慢慢地蓓蕾。她要等，等到自己一生中最好的年华才开放。晚秋的风渐渐有了寒意，芙蓉知道，要开花了。她一改之前的淑女形象，发了狠，一朵一朵的，比赛着，看谁开得最绚烂。

芙蓉花的颜色，一天里要变化好几回，粉红，粉白，淡黄。好比那有点小脾气的人，时而冷若冰霜，时而笑颜如花。什么时候喜，什么时候怒，不知道，也不要去猜。也有自寻烦恼的人，就喜欢费尽心思去猜，猜得自己皱了眉头，白了鬓角，那花却在一旁笑盈盈地，自顾自地开。恰如苏东坡的词《定风波》里写的那样：“两两轻红半晕腮，依依独为使君回。若道使君无此意，何为，双花不向别人开。”

古往今来，不少人都喜欢芙蓉花，不过，对芙蓉花最倾心之人莫过于五代十国时的后蜀主孟昶了。他为了宠爱其妃“花蕊夫人”，曾在成都内外遍种木芙蓉，每当深秋时节，“四十里如锦绣”，使人心驰神往……后花蕊夫人也就对爱情忠贞不渝，死后人们尊她为“芙蓉花神”。

李白的《古风》诗里有一句：“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说的是在白云深处的华山莲花峰上，仙女们素手持握洁白的芙蓉花，缓步徐行在太空之中。这是高处的仙子们的生活，不染尘俗。眼前这人家小院里芙蓉新绽，整个院子也都相应地受到感染一般，俗世红尘的生活，也仿佛一下子有了仙气。小院还很干净，很安静，有点古意。如今，芙蓉花开在小院里，那么静美，那么优雅，那么脱俗，使得本来就古朴的小院，更加有了明清的味道了。

以前读《长恨歌》，里面有这样的句子：“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以为唐人的床帐上画着芙蓉花的图画。后来知道，那是望文生义，其实就是用芙蓉花染缯为帐，才有了“芙蓉帐”这么好听，这么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

这么想着，忽地一声“扑棱”，一朵芙蓉花落在我的肩头，这才知道，自己在芙蓉花下发呆已有些时辰了。倘若被人看见，是会笑我的。但转念一想，笑就笑吧，人在这样小阳春的天气里，傻乎乎地发会儿呆，做会儿梦也不是全无好处的，要不然，怎么会生出春心荡漾、春情萌动、春梦无痕这样一些唯美、煽情的字眼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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