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一串红】

○桑泽坤

风景看台

父亲爱花，尤爱一串红。开春以来，父亲变得很“不正常”，把家里花坛能种能挤的地方全栽满了一串红。更让母亲不满的是，他还把一些废弃的瓶瓶罐罐利用起来，也栽上了一二株一串红，院子里顿显凌乱。这不是父亲的性格呀，平时院子的物件摆乱一点父亲都要发脾气的……

清明过后的一个月，天气大暖，江淮间的植被开始疯长，院子里的一串红也窜起了个头。父亲每天围着她们，对着她们发笑，似乎我们姊妹几个不再是他的子女了，而这些一串红一跃成了他最心爱的孩子。父亲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询问我到新单位的工作情况，问得极仔细，我如实一一应答。

周末的早上，父亲突然电话叫醒我。我匆忙起床，眼前的一幕着实惊得我目瞪口呆——各种大包小包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院子里。父亲见我来了，直冲我笑。我问父亲：“您这是要去哪呀，怎么不早说呢？”父亲依旧笑着看我，淡淡地说：“哪也不去，你看看那里面的，我带着她们能去哪呀？”我急切地跑上前去，打开一看，里面是父亲精心栽培了一个春天的一串红。再看看院子，已经恢复往常的干净有致。我不解父亲的用意，父亲又笑：“走，一切都准备停当了，只欠你头前带路。”“去哪？”我追问着。父亲静静地说：“去明湖学校呀，到你的新单位去，把这些一串红栽到校园里。”我一怔，即刻明白了，这是父亲一辈子的情结啊！

父亲执教三十多年的明光市第四小学如今已重建，并更名为明湖学校。三十多年的时光呀，父亲在这所学校里做过教师、教导主任、校长，留下了太多记忆与情感。

还记得四小即将拆除的那一段时间里，父亲常让我陪他去转转，一转就到天黑。父亲指着老校区里的一草一物给我讲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我明白，那是年迈的父亲对往事的追忆和对教育事业的不舍。抚摸着那在拆建中幸存的伤痕累累的老树，父亲几度哽咽。“你愿意来吗？愿意像父亲一样将名字埋进这片园子里吗？做个垦荒人……”

回想当年父亲为节省建校经费，暑假忍着酷热在学校看守建筑材料，期间一度中暑住院。学校没钱买课桌，父亲把母亲辛苦养的肥猪卖了，为此母亲生了好长时间的气。为了给学校建院墙，父亲带领老师自制水泥砖；至今他头上还有一处当时受伤留下的疤痕，阴天常隐隐作痛，竟也受了几十年……

终于明白父亲钟爱这片土地的缘故了。我将父亲培植的一串红栽植于明湖学校的读书长廊前，想来不久定会姹紫嫣红，蜂飞蝶舞吧。

父亲看着栽好的一串红对我动情地说：“一串红”寓意好，明湖学校作为一所新的学校，一定能一窜而红。你看，这花形犹如千帆竞发，正合明湖办学内涵；花色艳而不媚，花香淡而悠长，这不就是我们明湖人‘高调做事，低点做人，不娇不躁\’的品质吗？”

听了父亲的话，我觉得自己仿佛也是父亲亲手栽下的一株“一串红”，延续着父亲至爱的事业，在明湖这片热土扎根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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