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明县一、二处县城遗址考辨

□本报记者 胡佐斌

历史上的新明县，始设于唐朝初年，没于元朝。因其占据于嘉陵江与渠江相夹的三角台地上，境内少高山、多粮田，凭其独特地貌和资源，历史上的新明县相对安定，人口密集，富甲天下。

但由于该县在元朝初年便已消失，加之四川清代以前的史料散失严重，以及元末明初与明末清初的四川两次大移民运动，现存史料关于新明县的介绍极罕，故引发不少学者对新明县的研究兴趣。然而直到今天，关于新明县的三处县城遗址的具体位置仍然成为疑问。故此，记者暂赖手中掌握的少许资料，就新明县的几处县城遗址试作辨析，期能抛砖引玉，引发更多文人与专家对新明县历史的关注。

新明县第二次搬迁，即第三处县城单溪镇，记者已在《从丹溪口出发，寻找宋代新明县故城单溪镇》一文中详述，在此，记者重点就第一处与第二处的县城遗址试作辨析。

第一处县城遗址：

渠江江畔的罗渡场或汪家坝

从所有资料显示，可以肯定的是，新明县的始设县城在渠江江畔。

撰于宋太宗太平兴国年间（976～983）的《太平寰宇记》记载：“新明县，（广安军）西六十里，旧六乡，今十六乡，本汉垫江县地，东为宕渠之地，后魏改为石镜县地。唐武德二年，分石镜之东北界于渠水中，索钺洲上为新明县，以新被明化，为邑之称。圣历三年，刺史张柬之以旧县多水害，奏移于嘉陵江西岸，北连灵岩山，即今县理是也。国朝乾德六年割隶广安军。”根据这一记载可知，唐武德二年（619），即李渊在长安称帝的第二年，就已占据了索钺洲以上地区，故以新被明化之义（注：“新被明化”与今天的“解放”一词义同），特在索钺洲以上地区设置新明县，并与隋军占领区暂时分界于渠水中。而在唐圣历三年（700），因为县城经常被渠江洪水所淹，刺史张柬之便向朝廷奏请，移往嘉陵江西岸。

第一处县城的具体位置，唐宋时期的史料均未明确记载，记者在此之所以提出了罗渡场与汪家坝两个备选项，一是成书于上世纪晚期的《南充市建置沿革》明确记载了新明县治所（县城）在岳池县罗渡镇（但未交代出处，引发学者置疑）；二是今岳池县赛龙镇天神堂村的汪家坝也是渠江边上多水患之处，而其地理特征也适合建城，且汪家坝至今有古时为城的传说以及地下文化层证据，再者，汪家坝位于罗渡场镇下游仅几公里处。

关于汪家坝可能为新明县初设县城，记者在《天神堂村的神秘与神奇》一文中已有详述，这里特谈谈罗渡场。

罗渡场位于渠江与罗渡溪之间的台地上，西北为山，中为平地，南为溪河，东为江，因此也极具建城的地理特征。

具体来讲，假若罗渡场为唐初新明县县城，那么，这片遗址就应该在罗渡中学与嘉陵江、罗渡溪之间的平台上。这层平台面积大约200亩，而罗渡中学所在位置为山，则可作为这座古城的后背依托。而东面渠江与南面的罗渡溪则可作为古城的天然护城河，以护卫古城的安全。

将县城设在罗渡场，还有更为典型的军事意义。古时行军，因人多辎重，陆路坎坷，常有不便，故多借船运，但罗渡场外是一大片乱石滩（即富流滩），渠江在此分成无数小股往下游流去，根本不具备行船的条件。因此，在此设军扼守渠江，也是极为有利的。

但罗渡场所在的台地位置相对较低，渠江洪水稍涨猛一些，台地就容易被淹。因此，若说罗渡场为唐初新明县故城，与《太平寰宇记》所载也是相符的。

第二处县城遗址：

嘉陵江西岸黄桷坪

按《太平寰宇记》所载，唐圣历三年（700）时，新明县县城由渠江江畔迁到了嘉陵江西岸，县城北连灵岩山。遗憾的是，今天的嘉陵江沿岸已没有“灵岩山”这一地名了，这山具体在什么地方，已成为历史之谜。

更有一些学者认为，新明县的第二处县城应在今武胜县的清平镇，因为清平镇有清平寺遗址，附近山崖有“索钺洲”地名，与《太平寰宇记》所载的“索钺洲”相印证，

同时它也位于嘉陵江西岸。仔细想来，这一说法其实是矛盾的：若以“索钺洲”为依据，它则应该是第一处县城，但这又与清平镇地处嘉陵江畔这一事实相矛盾；若说它是第二处县城，那么它就不会是“索钺洲”。

再者，把“索钺洲”作为第一处县城，更可能是对《太平寰宇记》所载内容断句不妥而引发的误解——可能是把无标点符号的原文中“唐武德二年分石镜之东北界于渠水中索钺洲上为新明县”未断句而造成的。若按此理解，索钺洲则是渠江中的一个岛，但事实上渠江中并无面积较大而适合建城的岛，再说，设县至少要经朝廷的批准，古代官员也不可能这么弱智地作出这一安排。

《太平寰宇记》所载县城“迁往嘉陵江西岸”也值得推敲，记者甚至怀疑这是原作者的笔误，因为新明县的主要管辖区域就是嘉陵江与渠江之间的三角台地，其县城无论怎么迁，都应该在这个三角台地上，而嘉陵江西岸已在这一台地之外。因此，新明县城在清平镇之说基本可以排除。

记者认为，新明县第二处县城应在嘉陵江东岸，宋代著名文学家李新的代表诗作《题旧新明县孝义驿》便是证据。其诗为：“平生职事马蹄尘，三月莺花世路新。废邑尚余当日市，旌门已忘昔年陈。长江浪拍西山脚，乔木阴回太古春。惟有柳绵情不恶，解将柔远逐行人。”

李新，生于公元1062年，宋哲宗元佑五年(1090)进士，曾任南郑县丞、茂州通判等职。在李新入仕时期，新明县城已迁往单溪镇百余年了，诗中的“废邑”即第二处县城。“长江浪拍西山脚”则准确表明了新明县第二处县城与嘉陵江在方位上的关系：嘉陵江在“废邑”的西山脚下，即嘉陵江在“废邑”的西边，“废邑”则在嘉陵江的东岸。

嘉陵江东岸沿线如此之长，又很难找到相关地名与史料相联系，那么，现在要找到新明县第二处县城是不是很难了呢？

非也。在市史志办提供的《四川州县建置图》中，记者找到了唐代初中四川行政区划图（公元618-713年），上面标注有各县的县治大致方位。因为该图显示的最晚时期为公元713年，因此，上面标注的县治位置也应是公元713年时的位置。进一步讲，新明县在公元700年时将县城搬迁，此图所标注的新明县城则应是搬迁后的县城。

怎么来确定图上标注的新明县城在今天的哪一位置呢？仔细察看，标注处有两个明显标志：一是嘉陵江恰在那里来了一个“3”字形的弯；二是有条河流从岳池县城方向流来，再在这一区域进入嘉陵江，这条河即今长滩寺河。

由此，记者认为，新明县的第二处县城应在长滩寺河与嘉陵江之间。将这一区域与卫星地图一对照，答案一下就明白了：第二处县城就在今武胜县旧县乡境内。

再读市史志办原主任钟再原所著文章《武胜军建置沿革考》，记者认为，新明县第二处县城遗址的位置，或许可以露出水面了。钟再原在文中如此写道：“我们多次实地探访，今旧县乡黄桷村中有一小地名叫黄桷坪，此地遗存有一座规模较大的故城。黄桷村的村名，也因黄桷坪地名而得，但一直没有史料详细记载这座故城的历史，而今很多人知道旧县乡马军村的武胜城和回龙村的定远城，对此还能说出一些历史与典故，但黄桷村这座故城，除当地人知道外，已成为被遗忘的角落。”

钟再原还对该文配了3张城墙图，记者仔细观察后发现，黄桷坪故城城墙明显带有唐宋古城墙的风格，从石头风化程度看，其建造时间也比其他两处城墙要久远得多。

因此，通过黄桷坪故城墙，再结合记者先前介绍的情况，或许可以认为：黄桷坪应该就是新明县的第二处县城遗址所在地。

文末顺便补充说说“索钺洲”。记者认为，它作为新明县城的可能性极小，它更可能是指合川的钓鱼城所在区域——“索钺”与“锁钥”谐音，“锁钥”就是喻指在军事上相当重要的地方。打看北斗卫星地图可以看见，在钓鱼城所在区域，渠江、涪江在此先后汇入嘉陵江，可谓一地锁三江，这不正是“锁钥”之地么？

（本文参考了刘敏著《罗渡唐代新明县故城问疑》与钟再原著《武胜军建置沿革考》，特对二位老师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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