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堂伯李道江 成都劝业场大股东

劝业场是当时成都周边地区最大的一个商场旺铺，也是四川最早的近现代商业街。

剑阁县续志官师卷。

李道江书信。

清封恭人李室邓恭人墓志铭。

□向黄

人物简介

李道江，字青城。祖籍浙江嘉兴。清末四品道员，做过剑州等地方官，曾经参加过清末四川新政，于民国早期成都商会的组织、劝业场的筹建颇有贡献。巴金的二堂伯，有四子一女。女早殇。有孙子八人，孙女八人。

在整理四川近代史的资料中，我感到研究巴金家族史，也就是在研究四川、成都的近代史。历史和文化，归根到底是由一个个具体的人和事构成的。倘若要正确、准确地理解一个人物，必须先要从他的家庭史、他的家族史开始。

丙戌冬，我将整理数年前所得民国四川墓志铭拓片，以《民国四川墓志铭丛谈》连续发表于四川文史馆主办的《文史杂志》。整理过程中，偶然涉及到了巴金家族二老房堂伯李道江。

我在整理《清封恭人李室邓恭人墓志铭》时，就发现了李道江这个名字。一读，他的儿子们的名字都有“尧”字。我想，李道江似乎应该是与巴老同宗吧？如果是，那么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李国久女士在文章《四叔巴金》中写道，巴老说过：“我们家的排行是道、尧、国、治、家。你的祖父李道源是大房（爷爷），二爷爷叫李道江，李道河是我们三房。”按照血缘关系排行，李道江，巴金应当称之为二堂伯。

一

李道江的夫人乐善好施济贫乐道

查《邓恭人墓志铭》铭文，李道江的儿子是：“子尧楷，直隶万全地方检察厅检察长；尧杜，分省知县；尧枏，四川高等检察厅检察官；尧植。”确认了李道江的儿子有四位：尧楷、尧杜、尧枏和尧植。巴金的原名叫尧棠，因此，他与李道江的四个儿子是“尧”字辈的堂兄弟。

《邓恭人墓志铭》铭文是四川近现代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四川五老七贤之首的安徽桐城人方旭所撰，文字是陕西城固人书法家田明德篆盖并书写的。

铭文一开始写道：“清四川候补道、嘉兴李道江之室，曰邓恭人。其先汉高密侯之裔，世居无锡。父元鏸，仕蜀，有政声，晚号奕潜，以国奕称于世。母王夫人，杭县王永言之女兄也。”李道江的夫人姓邓，因为李道江候补道的缘故，被封为恭人。邓父曾在四川做官，爱好棋艺，并且也有相当的水平。邓母姓王，是杭县王永言的姐姐。

《墓志铭》对邓恭人是这样记述的：

恭人居长，幼而淑慎，性孝友。年十七，归李室。姑早殁，遂膺家政，井井有条理。舅勤于官，夫勤于塾，不以家政为恤也。

夫一女弟，恭人以妹抚之，嫁于张，奁物丰备，舅曰：嗟乎！此女无母而有母矣。舅殁又分遗产，益赠奁田八十亩。婣党以是多其义。

恭人生四子、一女。女早卒，四子皆娶。恭人视诸妇如所生之女，爱而诲之，咸熏其德，遵其法度。门以内静而和。恭人御下，严而不苛，宽而有秩，处富室而无骄矜之色。崇俭黜华，自奉以约。而宾祭之礼，必豊必洁。

喜济贫，道江牧剑州，民贫多盗，恭人出鉅资置外监，人犯习艺。所艺成辙，释而以织屦绩麻所售，得储蓄之资，别其勤惰，计功而授之，俾自营业。由是惰囚奋勉，羁犯日减盗风，以戢邻邑荒旱，复助振焉。

从铭文中，可以得出李道江的夫人是一位勤俭持家的妻子，一位善于处理族人、婆媳关系的妈妈，乐善好施、济贫乐道的好人。

二

李道江的岳丈与林思进交往甚密

李道江的岳丈，邓恭人的父亲，《成都通览·成都之官》有载：“候补各官姓氏：直隶州知州。邓元鏸，纯峰。”他与四川名宿林思进交往甚密。《清寂堂集》收录林思进与邓父交往的诗篇有三，《送龚相农道耕之眉山兼柬奕潜老人》《甲寅上巳，禊集闲园呈王咏斋丈永言，是日观邓奕潜元鏸吕书麟耀先两翁对弈》《奕潜翁损惠诗集赋此奉怀》。林思进对邓父有“向来棋品能中正，更喜诗篇见起居”的赞语。

《邓恭人墓志铭》又载：“母家侨居眉山，母殁。逾年，父又殁。恭人两次奔省，畏于途劳，于侍疾，悴于哭泣之哀，遂遘病，以中华民国十四年乙丑八月十七日终于成都，年五十有九。”这里透露两个信息：

邓恭人的母家住在四川眉山。恰巧笔者书箧有邓父自刻诗集《石均轩诗四集》一册。集中作者署名：“无锡邓元鏸奕潜”。其中有《槐阴小隐·序》曰：“眉山县城之西北隅，为小北街名街寔旷野矣有荒园一区…予屡过之，爱其幽僻。问其主不售，爰以银六十两钱六十千租之，期以十年。颜曰槐阴小隐。

邓恭人因为父母先后去世，两次奔丧，途劳加悲伤而病亡，时年五十九。据此推断，她生于1866年，卒于1925年。

《石均轩诗四集·卷一》首篇《元日即事·丙辰》云：“六十七年如电，今朝六八复如何。”丙辰应为1916年，据此推出邓父生于1848年，卒于1925年，享年七十七岁。

从上面收集的资料来看，李道江有一个美满和谐、乐善好施的家庭。

三

李道江其人热心实业的实业家

《四川文史资料集萃》上有陈祖湘、姜梦弼著的《成都商业场的变迁》一文：“光绪三十三年，周善培（孝怀）署理四川通省劝业道时，将成都图书帮董樊起鸿（孔周）提拔为成都商务总会协董，作为推行‘新政’的助手。樊即建议由成都商会出面集股商办劝业场，得到周孝怀的赞成。并决定成立成都建筑有限公司负责建‘劝业场’，公推樊孔周负责筹备，公司的事务所设在商会内。…1908年（光绪三十四年）公司暂筹股金白银四万两，全数收足（认股最多的是热心实业的李道江）。”由此，我想，去看成都经济志，肯定在成都商会的档案里应该有李道江的资料。

我先到成都的主要旧书铺中寻找、收集有关四川、成都的《文史资料》《经济志》等，也与曾修过成都经济志的人联系，他也提供了一些线索。不知为什么，清末民国初成都商会的资料不好找。后来在四川大学一位博士论文的后记中找到了原因：“我先后调查了成都市档案馆关于商会的档案，因为上世纪三十年代商会档案被火烧毁，清末民初的档案极为欠缺，基本判断是无力支撑一篇博士论文。”

当然情况也不是那么糟糕。

我再次阅读了《石均轩诗四集》《清寂堂集》《邓恭人墓志铭》以及其他的相关资料，对李道江作了一个大致的判断。李道江既是乐善好施的地方官员，也是热心实业的实业家，更是孝敬老人的好女婿。

《邓恭人墓志铭》讲，李道江在剑州做官时，夫人出巨资来行善，为人犯谋出路，真是需要很大的善心。这个举动不仅那个时候，即便是在现在，也是一种值得尊重的公益行为。作为邓恭人母家的亲戚——方旭，赞赏的不仅仅是李道江夫人，“旭于王氏至戚，与道江交游最久，故备知恭人之贤，乃志而铭之。”

四

绿菊妙入微老岳丈诗文赞女婿

《石均轩诗四集》中关于李道江的诗有四首，兹全部录下：《绿菊·来自北京李青城壻所赠》

此花旧以黄为贵，墨菊翻新已自奇。

浅碧又闻移北地，孤芳真合寄东篱。

少年惨绿人如玉，老圃深秋径有菭。

不用白衣来送酒，冷吟缓步独支颐。

《再咏绿菊》牡丹昔有欧家碧，绿菊今有妙入微。直以清华超古淡，东方莫羡老僧衣。《灞桥垂柳·青城壻所贻》之一

一别长安五十年，忽惊灞柳到床前。

春光旖旎秋光澹，回忆长桥倍可怜。《灞桥垂柳·青城壻所贻》之二

来书远致意缠绵，枨触离情到酒边。

付与东风勤管领，好看春色自年年。

看来李道江曾经在北京做事，这期间还从老远的北方带回当地的绿菊，好让隐居东坡故里的老岳丈快乐。作为旧式官吏隐居的生活安排，老岳丈是满意的。老岳丈在诗后作注：“终南山五老洞记，墨菊其色如墨，古用其汁，以书字。见元袁桷《澄怀录》”，“山东多菊，有沉香色者，亦异品也，人呼为老僧衣。”从这诗句和注中可以感受到老岳丈对女婿用心的满意。

李道江对老岳丈用心，对老岳丈的友人也是用心周到。《清寂堂集》有《李青城道江馈八棱瓜》一首，诗中对李道江的心细到位，通过对馈赠美食八棱瓜的赞赏，表达了老先生的喜爱之情：

《过李青城故园漫题》

翠盘带新露，珍绝八棱瓜。

细认奇觚状，先谘老圃家。

试羹肪截玉，糁碧乳浮花。

正敌篿丝美，南庖不用夸。

后来，林思进在路过李道江旧宅时题诗道：

西徐东李两名园，珠市长街即雍门。

绕径竹铺如引客，旧时梅月尚当轩。

每吟华屋增惆怅，哪有鸿泥记爪痕。

谁似居穷萧相国，不贤先计到儿孙。

该诗一方面表达了老先生对李道江当年用心周到的一片真情，另一方面也表达了路过此处时，看到李青城故园的无尽留恋与惆怅：“每吟华屋增惆怅，哪有鸿泥记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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