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与乡愁

□合肥 张煦和 

2014年五一过后，我刚到上海就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央视纪录频道的编导，要拍一部《合肥四姐妹》的纪录片，想采访我。可我知道的事不多。她又说：“曾在网上看到你写张兆和的文章，很生动。”我说你们还是先采访北京、苏州的亲戚，他们知道的事多。编导在电话中还提到了《合肥四姐妹》的作者、我认识的金安平女士，这不由勾起了我的回忆。

1997年6月初，充和四姐先后从美国来信、来电话告诉我，他们的朋友兼同事史景迁、金安平夫妇，要写一本《合肥四姐妹》，将专程到北京、合肥、苏州作采访，等他们到合肥时请我接待一下！

史景迁先生，是英籍耶鲁大学教授，东亚文学研究所主任；金安平女士是美籍华人，也是耶鲁教授。他们精通汉语，史先生能说一口流利中文。史金夫妇在北京采访后，于6月20日中午到达合肥，我在机场迎接。

在安徽饭店办好住宿手续，两位就要我带他们去张家旧址看看。我说那儿老房子一间也没有了。“没有也去看看，充和一再交待了！”我想，四姐一定很怀念童年、少年生活学习的地方。

第二天，在市文物处专家程如峰先生，肥西县政协领导、文史专家马骐先生陪同下去张老圩、张新圩参观访问。

没多久，金安平著的《合肥四姐妹》英文版在美国出版发行，过后中文版在台湾、北京出版发行。

央视摄制组去年7月中旬在苏州拍摄一周，9月底来到合肥，我领他们到张家旧址拍摄了，过后和马骐先生又陪他们去张老圩、张新圩拍摄。

现在的张老圩、张新圩已没有当年史、金夫妇看到的景象，学校撤销了，教室里空空荡荡的，到处杂草丛生，多幢宿舍里只住着三四户人家。

摄像师在圩子里走了一大圈，又回到大门口，站在那棵有一百多年树龄的梧桐树下，向上看了一看，说：就从这棵大树开拍。

四位姐姐，元、允、兆和都出生在合肥，只有充和出生在上海，她们是我堂姐，在合肥时都没见过。1974年10月我去北京参观全国美展，特去东堂子胡同、小羊宜宾胡同看望沈二哥和兆和三姐（张家人都叫沈从文先生沈二哥）。他们刚从湖北五七干校回来。沈二哥原来单位给的房子有四间，被别人占去三间；兆和三姐在《人民文学》杂志社工作，单位临时给她一间小房子。她那浓浓的乡音，使我吃惊，又感到亲切。

有年春天去北京，带了本我们单位编印的《合肥民谣集》送她，她翻着翻着就读出来：

小板凳、两头翘，奶奶叫我捉虼蚤……骑大马、带关刀，问你吃桔吃香蕉……

这时我看到她高兴得眼泪都快流出来，笑着说：“这里的好多民谣，都是我小时候读过的。”

二姐和三姐性格不同，二姐喜欢说话，三姐不喜欢。沈二哥常说：“二姐是媒婆子”，她听到也很高兴！二姐因不同意见很早就被“退休”了，后来她有很多机会进国家机关工作，都被周有光兄婉拒了。她退休后参加了由著名学者俞平伯先生组织的“北京昆曲研习社”，成员都是北京的文化名人，俞先生任社长，允和是联络组长，都不领工资。二姐在曲社里不但工作做得好，而且动笔创作，她的昆曲作品当年曾在《人民日报》发表。家成了曲社联络处，有光兄全力支持。为此，著名画家丁聪先生还画了一幅漫画，画面上有光兄蹬着三轮车，二姐拿着笛子坐在车上，非常生动！

“文革”后俞平伯先生因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就辞去了社长；允和经全体社员推选，出任社长，这时她已七十岁了。八十六岁时她还学会了电脑打字，并连出三本散文集，她的《半个字的电报》《温柔的防浪石堤》等名篇都给人留下美好的回忆！

1986年10月，全国政协科教文卫组在京举办纪念汤显祖活动，特邀在美国的元和大姐、充和四姐回国参加。四姐先到苏州的住寰和五哥家，怡和大姐约我去作客。一见面，充和四姐就来了个热情拥抱。她穿着一件蓝印花布中式上衣，像是刚从舞台上下来的演员，漂亮、精神，在美国三十八年了，还是一口乡音。她握着我的手，把我拉到身边，问家里都还好吗？

第二天，怡和大姐邀请四姐来家里过两天，我也住在那里。四姐来前，我就让外甥准备好宣纸、笔墨，若她有兴趣就请她写点字。四姐来后大家谈笑更欢，晚上寰和兄、孝华嫂又过来看望，直到午夜十一点多才回。这时房间里安静下来，不一会，四姐说：“好几天没写字了，要是有纸笔，我给你们写几张字留作纪念！”我说有，马上拿出来。她看看纸，说：还好！我裁纸，倒墨。她拿到笔时，说：“这笔太小了，晚上写小字也看不清。”休息一会，她要我找点线来把几枝笔绑在一起，试试。不一会，七八幅书法作品完成了！

我看看表，已凌晨一点多了。这时，她轻轻对我说：“煦和，托您一件事，我很怀念少年时在合肥教国文的先生，名叫朱漠钦，他是吴昌硕的高足，古文、诗词、金石书画，特别是甲骨文都很精。你回去帮我打听一下，是否能找到他的后代。”回合肥后我找过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都没有打听到朱先生及其后人的消息。

元和大姐1986年10月从美国直飞北京时，还拜访了欧阳中石先生，她后来曾对我说过，他们在全国政协礼堂同台演唱了昆曲《牡丹亭》！后来，定和去美国探亲时，我托他带了一幅我画的《水仙图》送给元和大姐，她收到后高兴地来电话说很想多回来看看，可惜年纪大了。六年前，她女儿、女婿带着妈妈的遗愿，还专程来了一趟合肥……

央视在合肥的几天拍摄结束了，编导要我说几句。我不善讲话，对着摄像机、话筒讲话更不习惯，本来想好的话忘了一半，但最后还是说了几句。

现在，四位姐姐有三人都不在了，只有103岁的充和四姐还在美国。编导说：“结束合肥的拍摄，就去美国拍允和。”我想，能拍一点四姐现在的生活情景，片子一定会更好看些。

左起：张充和、张兆和、张允和、张元和

新闻推荐

秸秆“消化不良”

位于肥西县的军科公司也很冷清，原本用于存放秸秆的仓库都是空的。霍邱秸秆收购点可领补贴本报报道刊发后，当地开会...

肥西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肥西县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