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母亲的生日

□ 胡宝红

写下这个标题的时候，心痛的感觉浸漫了全身。母亲离开我们已三年了，可我一直不能面对没了母亲的现实，每次回家总是习惯地敲门喊“妈……”，却没了母亲清脆的应答和笑吟吟的身影。多少次夜里梦见母亲，我哭着醒来，想拉住母亲的手，眼前剩下的却只有母亲依稀的面影。三年了，每当听到有关母亲的歌曲，看到描写母亲的文章时，我的心都会好痛。一直想写点什么来寄托这份思念，可每次提笔却没勇气写下去，因为我无法控制心底的那份痛。

今天是母亲的生日，也是父亲的生日。母亲在世时，每年的今天是我们一家人最开心的日子，一家人聚在一起为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父母庆祝生日，母亲总是慈爱地看着我们一大家人，开怀舒心地笑着，可这份欢乐却永远定格在了离父母亲六十周岁生日还有七天的日子里。那天清晨父亲一大早下地摘一担菜回家，却怎么也唤不醒母亲了，我接到父亲的电话赶到时，母亲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我根本就不相信医生说母亲心脏病复发已离世了，我把母亲紧紧地抱在怀里，喊哑了嗓子，却怎么也捂不热母亲那渐渐冷却的身体，唤不回母亲那离我远去的灵魂。母亲就这样如沉睡般静静地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没有给我们床前尽孝的机会和时间，甚至等不到我们为她过六十周岁的生日啊……

母亲一生淑德贤良、含辛茹苦，她把她的亲人当成了生命的全部，为家人付出了所有，唯独却没有为自己留过小小的一隅。小学刚毕业，因外公常年在外做事，为了支持我的两个大姨和舅舅求学，母亲毅然辍学回家，过早地帮助裹脚体弱的外婆承担起繁重的家务。我中学的一位语文老师与母亲是小学同学，她曾告诉我，母亲小学学习成绩优秀，特别是作文写得特别好，常常被当作范文，当时没继续读书真是太可惜了。从外婆对母亲特别的怜爱和依恋中，到现在外婆家的老房子里还堆有母亲做姑娘时砍的柴火中，我能感受到母亲当时承受的太多的辛苦。外婆经常告诉我说母亲从小就懂事，体贴人，对外婆特别孝顺，从不让外婆干重活，也从没惹外婆生过气。母亲结婚以后，外婆只要有一段时间未见到母亲了，就会坐在门口等，她知道母亲一定也想她了，几乎每次都会等到母亲。母亲帮着外婆担水洗衣、为外婆修面梳头、母女俩呢喃细语常常相视而笑的温馨场景一直刻在我从童年到长大的记忆里。母亲离世前三个月，九十多岁的外婆因手脚摔断瘫在床上，母亲不顾自己每天起早贪黑地种菜卖菜，放弃中午仅有的一点休息时间，拖着疲惫的病体，天天去为外婆擦拭身体、换洗衣服。母亲去世后四个月，最终知道母亲死讯的外婆也随母亲而去了，舅舅知道她们母女情深，把外婆的坟墓安在母亲的坟墓旁边，让母女俩在另一个世界继续相依相伴。

母亲年轻时漂亮、贤惠是出了名的，上门提亲的人很多，有医生、有教师，家境都很好，而母亲却看上了一贫如洗但勤劳、孝老的我的父亲。父亲命运多舛，幼年丧父，读了三年书就辍学回家务农了，十六岁为多病的奶奶养老送终后，又承担起赡养双双生病的无子嗣的叔爷爷婶奶奶的重担，为了给三位老人治病，父亲欠下了一大笔债务，结婚时家里只有三间破旧的平房和一张奶奶留下的床，所有的衣服铺盖全是母亲准备的。和父亲结婚后，母亲用她的柔韧帮着父亲撑起了这个多难的家庭。叔爷爷去世后，婶奶奶的病也日益加重，母亲如对待外婆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婶奶奶，有时从外婆家带回一点好吃的，母亲总是给婶奶奶吃。那时我还小，印象最深的就是家里煮面，母亲总是给婶奶奶和父亲的面汤里放点油，而她和我们的碗里只放点盐和酱油，母亲总对我们说婶奶奶生病需要营养，父亲干体力活也要营养。婶奶奶常和邻居说自己前世修来的福分，虽没能修得一个亲生子女，却修来了一个好媳妇。婶奶奶去世那天，母亲正开刀住院，顾不上手术后没愈合的创口，硬是强撑着回家为婶奶奶沫浴更衣，送婶奶奶出殡。为了尽快还清债务，并抚养我们姐弟三人长大，母亲拖着动过两次手术的羸弱的身体，和父亲一起辛勤劳作、勤俭持家，一分一厘地苦攒着，终于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将三个子女抚养成人，并盖起了楼房。风雨同舟中，母亲对父亲爱得深、爱得切，记得父母每次从外干活歇工回家，母亲总是说父亲干体力活累了，叫父亲歇着，她紧赶炒几个菜让父亲下酒回回力，自己却忙着洗衣、喂猪、打扫卫生，每次饭菜都快凉了，她才匆匆吃点饭，晚上也是父亲先睡了，母亲还坐在灯下为我们纳鞋底、织毛衣、补衣服。父亲也许是从小生活压力太大，脾气不太好，负荷太重时常常莫名其妙地发火，母亲总是迁让容忍父亲。特别是父亲生病后，母亲更是精心照顾父亲的衣食用药，父亲也习惯了这种被母亲照顾的生活，以至于母亲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父亲常常找不到自己的衣服放哪里、忘了吃什么药而急得团团转。而母亲却忘了自己也是一个病人，也需要休息和照顾的啊，母亲的离世也是因为她整天太操劳了而忘了按时服药导致心衰。现在每提起母亲，父亲总是痛心地说母亲跟着他吃了一辈子的苦，而自己却没有照顾好母亲，心里对不起母亲。

母亲对长辈孝道体贴，对父亲情深意重，对我们子女更是舐犊情深。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忙碌的身影总是与锅中碗碟、飞针走线、河边棒槌、沉沉菜篮等交织在一起，她把深深的母爱密密地织进了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为我们撑起了一片蓝天，让我们的生活充满了温馨和幸福。吃饭时，母亲总是往我们碗里不停夹菜；生病时，母亲彻夜守着我们，为我们喂药倒水；熬夜看书时，母亲边捆菜边陪着我们，不时地为我们冲泡暖暖的热茶；夏夜入睡前，母亲总用蒲扇赶走蚊子为我们掩好蚊帐；冬夜里，母亲常常进房来为我们盖好蹬开的被子；平时难得买点水果，她自己舍不得吃，全分给我们吃；过年时，她自己穿着旧衣服，却想法为我们添一身新衣服……在母爱伴随我成长的岁月中，母亲的品格也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我的人生，让我学会了做人要坚强、宽容、善良、有尊严。面对生活的坎坷，母亲从来没有向生活低过头，虽然家徒四壁,但母亲用她的坚韧和勤俭，把我们家料理得整洁温馨。母亲是个心气很高、追求完美的人，在周围一群村妇当中，母亲总显得有些沉静内敛。她割稻是最快的、插秧是最直的、捆的菜是最经看的、纳的鞋底是最均匀的，就连一家人衣服上的补丁针脚也是缝得最服帖的。母亲常说我们家虽然穷，但志气不能穷、做事不能短，不能让别人看不起我们。我是家里长女，那时农村家庭老大不是男孩会被人看轻的，而母亲却对我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她教我识字唱歌，当我的启蒙老师；我的第一篇获奖作文是母亲鼓励我投的稿；我的奖状是母亲一张张地给我珍藏；考上警校后，从未出过远门的母亲去了合肥亲眼看了我的学校；警校两年，每一封来信都是母亲在深夜忙完后就着微弱的灯光写的，带着挂念和叮嘱；工作后，每取得的一点进步，母亲都会为我欣喜鼓励……

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想好好孝敬母亲，让劳苦一生的母亲有一个幸福的晚年，而母亲却与我阴阳相隔了！母亲啊，您怎么舍得丢下您一生最爱的亲人啊？！母亲，您是不是因为太累了想休息了？那您在天堂好好休息吧，您真的是太累了！母亲，您放心，我知道您有太多的不舍和牵挂，我会替您照顾好父亲和弟妹的！来生我还做您的女儿，也恳求您多给我一些为您尽孝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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