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润琳 /著

那外国女人下了车，却用一口流利的中国话笑问姬大：“请问老人家，这是不是姬耀先先生的家？”姬大点头笑答：“是，是。”外国女人又笑道：“老人家，我是姬耀先先生的朋友，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姬耀先先生？”姬大道：“行，行。”外国女人遂向车夫付了车钱。姬大帮外国女人提起所带皮箱，按照姬家接待客人规程，先把外国女人领到姬家前院客厅。姬家管家刘贵儿这时在客厅指挥丫鬟红儿打扫客厅。姬大把外国女人介绍给刘贵儿，刘贵儿立刻让红儿端茶热情招待外国女客人。刘贵儿之后疾步来到姬马氏住的上房里。姬耀先正在上房里和母亲姬马氏说闲话。刘贵儿遂将有位洋女人来访的消息禀告姬耀先母子。姬马氏笑道：“耀先，几年前你二哥回家时领了一位洋人，今天咱家又来了一位洋女人，你快去见见她。”姬耀先于是急急忙忙来到前院客厅，不由得又惊又喜，今天来的这位洋女人原来是他在西京上中学时的女同学莉莎。

莉莎今年算来也已经三十多岁，却年轻得宛若二十余岁的青春女郎，白晳姣好的面颜泛着银光，陡直的鼻梁又高又俊，一双略显凹陷的蓝色大眼睛像两颗巨大的蓝宝石莹莹闪亮，长长的披肩卷发格外漂亮。姬耀先不禁想起了当年在西京上中学美术课时，美术老师讲的欧洲大画家达·芬奇笔下的蒙娜丽莎。莉莎见到姬耀先热情笑问：“老同学，还认得我吗？”姬耀先高兴得连连笑答：“认得！认得！当然认得！”姬耀先又笑问：“莉莎，今天是啥风把你吹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来了？”莉莎笑答：“现在是美丽的春天，当然是和煦的春风把我吹来了。”莉莎随后笑着张开双臂要拥抱姬耀先。姬耀先急忙推开：“这，哈哈，老同学，不行！万万不行！”莉莎问：“怎么？你不

欢迎我到你们家里来 ?”姬耀先道：“不是不是！老同学，我们中国不兴你们西方这种见面礼。”莉莎道：“姬耀先同学，我们的关系不一般啊。我永远忘不了当年你帮助我学习功课的深情厚谊。我们不仅是老同学，还是少年挚友。”姬耀先又笑道：“老同学，请你谅解，我们中国有我们中国的礼仪，我的父亲还早早为我们家庭制定了家规，我的一切言行都必须按照我们中国的礼仪和家规办事。”莉莎于是道：“那，咱们按照你们中国的见面礼。”姬耀先道：“老同学，我们中国有句古语：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句话意思是说同一物种因生地不同而物产不同。同样，人因地域不同风俗礼仪也不同啊。请你千万谅解，我只能用我们中国和家乡的礼仪接待你。”莉莎这才说：“那好。那好。”

姬耀先和远道而来久别重逢的外国女同学为见面礼节笑语争辩的时候，姬家的女眷们早从丫鬟红儿嘴里得到家里来了一位洋女客人的消息。于是，宋银梅挑唆大太太冯秀姑、四太太林香香、姬耀武的二太太姜牡惠一齐来到前院，四人偷偷趴在客厅窗外，从窗扇半开的窗孔里向屋里看稀奇。冯秀姑一边看一边小声笑着说：“外国洋女人才是这样子！”宋银梅窃笑道：“这洋女人的头发咋卷得像绵羊尾巴，黄得就像黄鼠狼的毛？”姜牡惠多年随丈夫在外边已经见过外国女人，这时说：“人家这叫西方美。”林香香说：“真的！这洋女人看着，确实有另外一种俊美！”四位姬家女人看到和听到洋女人要与姬耀先拥抱时，更加奇怪吃惊。宋银梅道：“呦！这洋女人大白天要抱生男人？”冯秀姑小声笑道：“这洋女人咋不知道害羞？”林香香窃笑不语。姜牡惠又笑道：“人家这叫西方见面礼！”宋银梅又笑道：“嘻！西方见面礼，见面礼！这样的见面礼羞死人了！”

姬耀先随后邀请莉莎首先拜见母亲姬马氏。窗外偷听的太太们立刻像蜂一样边笑边跑回到自己屋里。

姬耀先让刘贵儿给莉莎提着皮箱，与莉莎一同来到母亲姬马氏房中。姬马氏热情地招呼莉莎上炕坐。莉莎笑说自己没有坐炕的习惯。姬耀先就招呼莉莎坐在母亲脚地的太师椅上，自己坐在莉莎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莉莎随后向姬马氏问安。莉莎又夸姬马氏身体好，家业兴旺，儿孙满堂，有福气。姬马氏则夸莉莎年轻漂亮。姬马氏随后对儿子姬耀先说：“家里来了莉莎这样尊贵的外国女客人，该让家里的太太们都来和女客人见见面欢喜欢喜。”姬耀先遂叫丫鬟红儿去叫太太们一齐来母亲房中和女客人见面。当红儿去请各位太太时，太太们乐得合不上嘴，纷纷来到姬马氏房中。姬马氏便让姬耀先把太太们一个个介绍给莉莎。莉莎听完介绍高兴地说：“我读过中国的一本书叫《红楼梦》，《红楼梦》里写了一大群女人，个个都很漂亮，特别是金陵十二钗，更是漂亮得个个都像天仙女。今天见了你们姬家各位太太，一个个都比天仙女还漂亮。”莉莎又夸姬耀先和兄长们娶了这么多的漂亮太太真有福气。莉莎这话说得姬马氏和太太们个个又喜得合不拢嘴。宋银梅说：“要说漂亮，今天咱们在座的姐妹中，我看就数今天来的这位外国稀客莉莎女士最漂亮。大家看莉莎女士那白脸儿，白得就像白玉石雪白雪白还放银光；那眉毛，弯得就像月牙儿；那鼻子，又高又俊就像天工巧手刻的；那头发，就像金丝做的一圈儿一圈儿放金光。要我说，莉莎这长相，比天上的天仙女漂亮十倍还不止。”宋银梅这话说得众人一齐大笑。莉莎笑道：“三太太真会说话。我看三太太能写小说。三太太如果写小说的话，描写能力一定不亚于写《红楼梦》的曹雪芹先生。”莉莎这话又说得众人一阵大笑。姬马氏接着说：“我的两个小孙孙继玉和继凤曾经给我讲故事，也说有本书叫《红楼梦》，《红楼梦》里有位又漂亮又能干又能说会道的女人叫凤姐，外号凤辣子。依我看呀，我家耀先的这位三太太银梅，就像《红楼梦》里的凤辣子。”老太太这话又说得众人一阵大笑。宋银梅听见姬马氏把自己和书里的漂亮、能干女人比，心里更加高兴，嘴里却又笑着撒娇道：“妈，你害怕别人，就会拿话儿编派我。依我说，今天咱们在座的姐妹中，除过这位外国来的莉莎女士最漂亮外，其余的姐妹中，谁都知道，就数四太太香香最漂亮。大家说，我说的没错吧？”林香香立刻笑着反驳宋银梅的话：“依我看，妈说得最公道，今天咱们在座的姐妹中，就数这位外国来的莉莎姐姐和三太太银梅姐最漂亮。大家说对不对？”于是，满屋子又笑成一片。

众人笑罢。莉莎打开自己的皮箱，从箱里取出一个漂亮的小红盒盒，又从红盒盒里取出一枚镶有红宝石的金戒指对姬马氏说：“伯母，今天我初见您老人家，请您把这个戴上。”姬马氏说：“不不不，这么贵重的礼物，一定值钱不少，我怎么敢戴它 ?”莉莎笑道：“伯母，不贵不贵，它只值二百块大洋。”莉莎又对姬马氏说：“伯母，这枚戒指你一定要戴上它，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姬马氏道：“哟，这么贵 !我更不敢戴了。”莉莎假装生气道：“伯母，你不接受它，就是瞧不起我。我要生气了。”姬耀先也劝母亲戴上。姬马氏这才接受了外国女客人的这件珍贵礼物。（连载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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