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亲 ◆李 芹

外公外婆共生育四个儿女，外公多年前已去世，外婆今年93岁！母亲是家里老大，依次是妹妹、大弟弟、小弟弟。最小的儿子在一岁大的时候因饥荒送给了别人！

1958年大饥荒大跃进时期，农民从生产队领到的粮食微乎其微，那点仅有的食物，大人舍不得吃都分给孩子们了，没办法，外公选择了外出务工，在淮南的煤矿寻得一份工作。1959年到1960年饥荒更严重！那是个有钱都买不到食物的年代！眼看最小的儿子就要饿死，外公决定送人！重男轻女的农村，不是迫不得已谁会将男孩子送人！更何况家里男孩子又不多，外婆伤心得白天哭晚上哭！

今年春节刚过，接到一个从母亲老家打来的电话，我失散几十年的小舅的家人来寻亲了！他们一直找到了老家，几经辗转电话联系上了我。事不宜迟，我赶紧给母亲打电话，母亲高兴地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清爽高调！再给母亲打电话告知见面地点时，电话那头的母亲明显哭过了！这个失散的弟弟是母亲的心结！当时12岁的她带着一岁多的弟弟玩、觅食、哄睡觉，又目睹了送人的过程，那种伤心、不舍、内疚，不亚于外公外婆。

外婆在生产队挣工分，外公又在外地务工，母亲是家里老大，除了要照顾弟妹，母亲每天放学回家后放下书包就去挖野菜。其实那年代根本没有野菜可挖，只能偷偷地割生产队的大麦苗，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放在篮子里，割一把往怀里揣一把，直到把大襟上衣揣得铁紧！晚上外婆回家，把大麦苗洗净切细，掺上从生产队领回的二两玉米面，拍成饼状在锅上烤至两面焦黄！母亲说那味道真香呀！

母亲一辈子都忘不了一件事。她无意中在抽屉里翻出几颗蓖麻子，赶紧砸开喂小弟，看见有吃的，饿得头都竖不起来的弟弟欢快地叫起来！连砸带剥壳的速度跟不上他吃，急吼吼等着哭着，母亲一边急着剥壳一边心酸地哭。几颗蓖麻子很快就吃光了，弟弟嚎啕大哭起来……几十年了，每次妈妈说起这一幕依然潸然泪下！

其实早在很多年前，大舅去寻找过小舅，经过打听找到了小舅的单位，那时小舅还没结婚，兄弟俩见面相谈甚欢，并约好相互通信。可是没通几封信，小舅便音信全无！再次来寻找，被告知已经搬到别的城市去了。事实上是并没有搬走，小舅的养母反对认亲，养母已将小舅视为己出，无子的她担心相认后小舅不给她养老送终！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让小舅和我们这边断绝联系。就这样一隔就是一辈子！如今六十多岁的小舅疾病缠身无法行走，其子和家人找到我们，其实，他和我们都住在一个城市。

约好下午去我妈家见面。中午下班后我赶紧回自己的家，翻出有外婆外公、妈妈和我姨的照片，心情激动地准备出门，可是很奇怪，本来一直很期待的事，却有几分迟疑几分踌躇！这一刻我突然明白，小舅这么多年没来寻亲的心情了，近亲情更怯！想太多反而牵绊脚步。

推开门，我一眼就认出小表弟，因为他和我大舅家的表弟长得太像了，且都是老实人。我姨搂着侄子哭着说：“你怎么才来呀……”母亲边哭边询问小舅的情况……我不停地为他们递纸，几乎快抽光了一整包纸。最后待大家心情平复后照了几张像，照片中表弟坐中间两边是我姨和我妈，母亲双手紧紧抱着侄子的胳膊，生怕一松手亲人又不见了！

第二天大舅和舅妈急匆匆地从邻市赶来，由于外婆年事已高，暂缓告知！下午我们一行人终于见到了小舅，小舅因病无法下床，姊妹们依着床拥着弟弟痛哭，几位老人哭声悲痛肝胆欲碎久久不止！血浓于水，不管时间分隔多久，亲情的那份牵挂那份爱，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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