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眷恋

王正忠

每次到屯溪，我总是要去老街转转，感受一下那里的流动美、变化美和古朴美、韵律美。

我最喜欢老街的春天。春天的老街，像情窦初开的少女，带着静静的、柔柔的微笑，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每一个游客。我常常会带着落在身上的柳絮走进老街。徜徉在老街，风透着阵阵的暖意，让人顿生温煦之感。没有进入旺季，老街的游客不多也不少，浓淡相宜，或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情侣们手牵着手，老人们相互搀扶，他们慢悠悠地闲逛着。游客遇到感兴趣的商品，店主会耐心地介绍其性质和特点，游客也可以尽情地与店主讨价还价。没有游客光顾时，一些店主或靠着柜台享受着春天阳光的温暖，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书本，很少吆喝。我对老街、文房四宝、徽州三雕、臭鳜鱼、黄山烧饼等许多古徽州的历史知识和传说故事，都是这段时间与店主聊天获得的。

徽州盛产名茶，太平猴魁、黄山毛峰、祁门红茶等均产自这里。茶庄是老街最有特色的店铺，茶号众多，每隔十来米就有一个。老街的春天，从街头到巷尾都漫溢着新茶的清香。到了清明前后，许多茶庄的主人在店铺门口搭起一个炒锅，表演新茶的制作，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游客围成一团，颇有兴趣地观赏着。制茶师把鲜嫩的茶叶放到锅里，用手不停地在锅里翻炒着鲜叶，伴随着“吱吱”的声音，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透人心扉，观赏的游客不断发出阵阵惊叹的叫绝声，有的伸出大拇指连连点赞。几分钟后，制茶师把茶叶取出，放进小竹箕里，新茶便制好了，这多半是著名的黄山毛峰。热爱品茶的游客，会买上一两包带回去尝新，有的干脆坐在茶馆里品茶，消磨时光。三十多年前，我曾写过一篇特写《五月屯溪闹茶庄》，记述的便是这里欢闹的场面。后来这篇稿件被收入《中外新闻特写名篇赏析》，又被人民教育出版社选入义务教育教科书语文八年级自读课本《遥远的回忆》。

皖南的春天多雨。遇上雨天，老街则是另一番景色。蒙蒙细雨飘洒在白墙黛瓦马头墙上，褐红色的麻石板路衬映着画栋雕栏的店铺，此时的老街犹如一幅典雅清新的皖南水墨风俗画。雨，挡不住游客的游兴。他们打着伞，不紧不慢地逛着，红的、黑的、绿的、黄的、蓝的、紫的……五颜六色的花伞，像朵朵盛开的鲜花在街头游动。如果你在店铺里，一定会听到屋檐弹出的“滴答”“滴答”的天籁之音，这声音仿佛是在讲解古徽州独特的历史文化，让你触摸沧桑岁月的脉络。老街，充满了雨巷的诗意，美妙精彩，这是皖南特有的美！

夏天的老街最热闹。一家挨着一家的堂、斋、苑、阁、轩、行错落有致地沿街林立，“同德仁”“茂槐”“老福春”“汲古轩”“艺林阁”“徽宝斋”等数十家老字号匾额黑漆鎏金，古色古香，撑起了绵延繁荣五个多世纪的老街品位和底气，也淋漓尽致地张扬着古老厚重的徽文化。清晨不到七点，老街便苏醒了，勤快的店主陆陆续续敞开店铺大门，里面摆满了文房四宝、徽州三雕、古玩字画及绸布、百货、中药和石耳、香菇、笋干、笋衣等各种地方特产，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操着不同口音的游客，不畏炎热，渐渐地从四面八方涌入老街，很快街上游人如织，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但没有商家高声的叫卖，也没有车水马龙的“繁荣”。人群中，三三两两的金发碧眼、黑肤白牙的游客，会礼貌地与店主相互用肢体语言打着招呼。店铺门庭若市，语言相异的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店主热情地招呼着客人，那软绵绵的声音婉转迂回，散发出皖南古镇浓郁的韵味。来来往往的游客不紧不慢，挑了这家选那家，直到选中自己最满意的商品。特色小吃点缀其间，毛豆腐、臭鳜鱼、徽州鸭汤、绩溪米粉等各种小吃香味诱人，刺激着来往游客的味觉，吆喝声中也笼上了一层浓浓的生活气息，难怪清代文人把屯溪老街称之为“活动着的清明上河图”！

老街的晚上最有魅力。随着太阳的渐渐隐去，沿街的灯火一盏一盏地亮起来，老街顿然间颇有另一番情趣。色彩斑斓的霓虹灯装点着鳞次栉比的店铺，把粉墙黛瓦的建筑轮廓勾勒在深蓝的天幕上，使黑白相间的徽州古建筑呈现出不一样的风情，涌动着一种古老而又现代的市井繁华。站在街头，望着或繁星闪烁、或月光皎洁的天空，再看看眼前那一串串高高低低的红灯笼，你顿时会觉得这灯笼便是五线谱上跳动的一个个音符，她们正在演绎着错落参差、轻重缓急的徽州神韵，老街进入了流光溢彩的世界。夜晚的老街，少了许多白天的喧闹，但仍然繁华而从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隐藏着一种静谧的夜色美。手持拐杖的游客，多半是白天刚刚从黄山游玩下来的。逛街、购物、吃饭，兴致勃勃地拍着自己喜欢的夜景，将老街的风韵留在这次不虚此行的瞬间。淡淡的热闹声，一直会持续到深夜。

最近，我又去了一趟老街。秋天的老街也有她的韵味。老街上食品丰富，新添了刚刚上市的猕猴桃、板栗和桂花等产品，是享受舌尖上美食的季节。漫步街头，发现人气最旺的是一家家美食店，此起彼伏的叫卖和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面而来，撩拨着游客的心弦，令人回味无穷。不少游客坐在露天的餐桌旁，品尝着各式各样的小吃，三盘五碟，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走着走着，忽闻一阵桂花的芬芳，只见前方店铺门口站着一位头戴印花方巾、身穿白底蓝花衬衣的徽州大嫂，在自制新鲜的桂花糊。我经不住诱惑，要上一碗细细品尝起来，柔滑爽口，唇齿留香。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古朴优美的店铺，再配上悠闲自得的心情，真有神仙般的感觉。老街的古风神韵，就是这样在惬意和舒坦中飘荡着，传承着。

（配文图片：李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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