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茶籽岭

□ 张永海 文/摄

茶籽岭是横亘于皖浙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为白际山脉的余脉。连通皖浙两省的205国道翻越茶籽岭山脊，公路盘旋蜿蜒、上坡下岭，曲折绵延有14公里。

205国道是一条国防战备公路。在黄山市境内是连接徽州和衢州的主要道路，从屯溪到皖浙交界的休宁县龙田乡桃林多为山区公路，全长有53公里，茶籽岭刚好位于该段里程的中间,也是最高之巅。该公路段始建于1966年6月，竣工通车于1969年3月。在当年物资缺乏和技术落后的情况下，不到三年时间就修建完成这条山区公路，实属不易，更何况中间要跨越白际山脉中海拔近800米的茶籽岭呢！

据记载，当年修建205国道屯溪至桃林，国家直接投资只有300万元，筑路所需民工全由休宁各乡镇调集。我岳父就是当年筑路民工中的一员，当时只有十七岁的他跋山涉水徒步几十里到龙田乡加入修路大军。他回忆，当年调集的修路民工，以乡镇为单位组成连队，各负责一段。当时的条件非常艰苦，施工条件简陋，粮食是定量供应，连队创办食堂集中就餐，由于交通不便菜蔬缺乏，更不要说肉了，能吃饱就行，筑路民工分散借住在农户家中。但当时大家斗志高昂豪情满怀，筑路工地上红旗招展，人头攒动，推车、凿石、挑担的你追我赶争先恐后，敲击声号子声此起彼伏，场面异常火热。民工之间、连队之间暗自较劲，比工程质量，赛施工进度。回忆起当年筑路时光和青春岁月，虽然四十多年过去了，岳父的兴奋之情仍会溢于言表。

205国道通车之后，衢州与徽州在茫茫群山之间开辟了新的通途，再也不用徒步翻越高山密林之中的马金古道了，处于偏远一隅的龙田与所属的徽州交通和联系也更为便捷了。

龙田是安徽省最南端的乡，与浙、赣都接壤，东北部是白际山脉，西边为五龙山脉，语言风俗都同属于徽州，却处在包裹徽州盆地的山脉之外。乡域内的水系大部分是衢江水系，一小部分为新安江和长江水系，而源头都来自于茶籽岭周边的山脉，地理位置十分特殊。茶籽岭也成为了徽州、衢州与新安江、衢江的分水岭。

行走于205国道，除了其皖浙赣山脉相连的特殊地理位置外，人们对茶籽岭记忆深刻的还有其险峻难行。当年翻越茶籽岭之前，老司机都要认真检查车辆，驾驶当中也是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生怕有些许闪失而成追悔，有太多的交通事故发生在茶籽岭上，有太多的教训应汲取。每到冬天，雪雨加夹的天气茶籽岭就会因冰冻而无法通行，茶籽岭又成为横亘在眼前的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险峻的茶籽岭在国道开通之后，也带来了山岭交通经济的繁荣。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陆续有饭店、修理铺在茶籽岭的国道两旁开张，过往的车辆、商旅在这崇山峻岭之间停车加水吃饭，一时间寂静的茶籽岭上热闹非凡，匆匆过客也在这山岭之间演绎了许多奇闻轶事。

我第一次走过茶籽岭是十年前的事，当时的感觉就是路窄坑多岭高崎岖难行，而知晓当年翻越的就是茶籽岭时已是五年之后的事了。

2011年春我到龙田工作，蜿蜒曲折的道路和桃林虬枝苍劲的古树林让我依稀记起当年走过的就是205国道，翻越的那道岭就是茶籽岭。但此时的205与当年的205已今非昔比，宽阔的水泥路面取代了坑坑洼洼的柏油路面，公路两旁是新修建的挡墙和防护墩，公路的标线和标牌也焕然一新了。

自从2008年底G3高速黄山至衢州段通车之后，茶籽岭上的车流量骤减，只有当地零星的车辆通行。茶籽岭上又一度门前冷落车马稀了。

到龙田工作之后，走205国道上茶籽岭的机会自然增多了。每次走上茶籽岭我都会停车驻足，站在岭顶眺望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峰尽收眼底，视野开阔，盘山公路如一条白色的飘带缠绕在山间，山风吹拂，林涛阵阵，使人心旷神怡。晴朗的日子，湛蓝的天空下，洁白的云朵仿佛伸手就可触摸；阴雨天气，云遮雾罩，黑黝黝的山体若隐若现，眼前就如一幅泼墨山水画卷。茶籽岭上风景一年四季总是让人赏心悦目。而此时的山野小店也都早已关张，人走楼空，只留下了残破的店铺和陈旧的店招仿佛在诉说着昨天发生的故事。

2013年春，205国道再次迎来了改造。茶籽岭作为其中的重点，对两侧存有安全隐患的边坡进行治理，增设了防护栏和绿化带。车辆通行在茶籽岭上也更为安全了。

路好走了，茶籽岭上车辆也随之增多。不过茶籽岭作为交通要隘的功能却在逐渐减弱，通行的车辆更多的是游览观光，私家车、摩托车、自行车纷至沓来，观赏沿途风光，体验盘山公路驾驶的惊险与刺激。茶籽岭的角色也随经济社会发展在悄然转变。

2014年冬，我又一次走上了茶籽岭，只为探寻流入新安江的源头水。龙田偏于黄山市一隅，山脉相连，语言相通，人文相亲，水系肯定也是相通的，带着这一坚定的信念，我与当地几位村民沿着山势一头扎进茶籽岭的密林沟壑之中。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在茶籽岭的西北坡找到了从山体中汩汩流出的泉水，水量虽然不大，但还顺着山势顽强向北奔流，小小溪流一路接纳诸多山泉和溪水蜿蜒折向东边，在休宁商山境内汇入兰水，最终注入新安江。我找到了有力的佐证，这发源于茶籽岭的溪流确系新安江支流无疑！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位于茶籽岭一隅的龙田，山高林密，空气清新，清澈的源头活水，优良的生态环境，滋养了长寿的龙田人。全乡人口刚达五千，但90岁以上高龄就有16人，80岁以上的老人有145人，最年长者已有100岁。

茶籽岭西南边海拔1144米的青芝埭尖就是龙田河的发源地，乃钱塘江南源的正源。发源于崇山峻岭之中的溪流，水质清冽，富含多种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非常适合泉水鱼的养殖，龙田一带早前就有在山间引泉水养鱼的历史。近年来，天然健康的泉水鱼正成为游客餐桌上的新宠，龙田人利用源头的山泉水发展起流水养鱼，岭脚下的江田、浯田一带村民在依山傍水地带开挖鱼塘，引入溪流饲养清水鱼，做活“靠水吃水”的文章。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与引导之下，短短两年时间，山泉流水养鱼在龙田一带已初具规模。有的村民更是利用茶籽岭的名气，注册了茶籽岭天然鱼场的公司名称，大概是想打响茶籽岭泉水鱼品牌，促进乡村旅游业发展。

不久前，茶籽岭要打通隧道的消息传来了。205国道茶籽岭隧道一旦开通，盘旋十多公里的山岭公路或将真的成为历史，皖浙之间的交通也将更为便捷。可茶籽岭依然还在那里，不会离开。

回看过往与今昔，茶籽岭会静静地欣赏自己的美。

图为茶籽岭上汩汩流淌的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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