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五火烧屯溪记（三）

□ 朱皖南

后人评论这次事件中的主要当事人汪仲容时，可能忽视了当时所处的险恶环境而过于苛求。也许花费重金聘请不到一个合适的军人代替他团长的位置。大小军阀不是忙于打内战，就是忙于消灭红军。谁有闲暇调教一个小小的自卫商团。也许这个提议一开始就被商会中其他商绅否决。兵匪一家，躲都来不及，哪有主动迎进门的道理。保境安民，维护商业秩序，汪仲容没有做错。打击毒品交易，于公于私，汪仲容也没有做错。他的不幸在于以一介文弱儒商，同时对抗两个凶残的恶魔，还未交手，胜负已分。这里必须说明一点，现存的史料都证实，当屯溪街遭洗劫直至焚毁的三天里，镇公所和休宁县政府的大小官吏，没有一个曾经在现场有过制止或抗争的行为。

尽管汪仲容不懂军事，不会带兵，队伍一击即溃。但自始至终没有向朱老五屈膝缴械。而是带来残部沿黎阳、枧忠、龙湾、月潭、首村、霞潭一路撤往石田老家。打不过就跑，应该不算丢脸。正因为保全了自卫商团的武装，事后追责，罪名轻了许多。后来，老同学邵元仲出面找人打了招呼，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仅仅辞去商会会长一职。

焚老街，恶魔疯狂商都化焦土

宣二引导，朱老五开路，一百多名亡命之徒组成的“天下第一军”，从隆阜出发，杀气腾腾扑向屯溪。老大桥本可以成为一道重要关卡。守住老大桥，朱老五只能变偷袭为硬闯。这样多少可以争取一些时间。最好的情况也可能是朱老五发现屯溪已有准备，迫使他掉头转向黎阳或重新回到隆阜。那么虽然黎阳或隆阜遭了殃，但保全了屯溪。然而，此时老大桥两头无人防守。一错再错，冲过老大桥，再无屏障能阻拦老街不被劫匪蹂躏了。

不知一场灾难正在降临的老街同往常一样热闹繁华。不宽敞的街道人头涌动，熙熙攘攘。店铺开着，生意做着。河街几个埠头渡口似乎比平日更繁忙。停泊着从五城，休宁以及更远的浙江过来的货船。几条船在卸货，另外几条船正在装舱。江面上挤靠着一排连一排的竹筏和木排。这些从祁门金字牌，休宁流口，黟县渔亭漂流下来的木排竹筏，只等汛期来临，仍以相同的漂流方式发往江浙地区。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安宁，有条不紊。

当年，屯溪有常住人口大约二万多。分别居住在老街，河街和后街三条街道上。后街，即今天的延安路，因为不是商业活动中心，位置冷僻，人口也少了许多。这场浩劫只给后街造成轻微的财产损失。由于地处三江口的独特地理位置，屯溪自古就是三省货物贸易的集散中心。南来北往的客商和各式外来人口远远高于屯溪本地人口。问题是几万人大都在老街和河街两条街道上流动。因此显得格外拥挤。正常日子当然没问题，若有意外那就是大麻烦。

下午三点钟左右，突然从老大桥方向传来几声枪响。朱老五率领一百来号劫匪跨过老大桥，冲进老街。一边狂叫，一边朝天鸣枪。挡路者砍，反抗者杀，绝不心慈手软。几个稍缓的小商贩，摊位来不及收拾，被踢翻在地，一顿暴打。劫匪闯进店铺，翻箱倒柜洗劫钱财。恐慌立刻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从西镇街起，由西向东，慌乱如海啸一般波及到裤裆街，即今天的老街一楼处。谁也没见过这种恐怖场面，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种不知情况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恐惧。恐惧本能的反应就是拼命地逃跑。于是出现屯溪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集体大逃亡。很多人来不及收拾跟着别人一路狂奔。一部分人跳进新安江，利用江面上的木排竹筏作跳板，找到水浅的地方趟过江，往阳湖临溪方向逃亡。更多的人朝湖边草市或稍远的篁墩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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