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游休宁西街

程役勇

时逢冬晴，为顺遂儿意，特乘屯休公交打卡休宁，虽籍贯休宁，但地缘工作所制，很少涉足休宁县城，所以休宁县城的街道风貌对我而言十分模糊。外加近年区域经济增长，各地各城破旧立新，建设如火如荼，曾经的县城变化也是日新月异。如今重游，更让我有识荆之惑，虽然陌生无章，但幸得邻居指点，加上手机导航，很快就寻得休宁县城的源头所址——西街。

喧嚣尽头自有清幽处，那便是休宁的西街，似乎古徽州的县治下都有一条勾起徽州人乡愁的老街。屯溪老街以三江汇合而鼎盛，休宁西街也以荚溪河上的舟楫过往而兴起。以街汇四方之人，以水聚八方之财。再后来以街为核心，纵横繁衍，拓展成镇。可以说，徽州的街是一个徽州地域文化的母体，在此母体里，故土的山水阡陌，故土的习俗口味，甚至老街故居的砖瓦条石，都会孕育成这方水土之人的精神风骨，融入血液，深进骨髓，纵是漂泊四海，亦是长情不改。

休宁的老街和屯溪老街一样都是自东而西，形似鱼骨，据说长度有600余米，因为小儿对此无感，走到一半便不愿前行。但能所感径深通幽，偏巷众多，主街道地铺赤石，足音跫然，让人顿生怀古之情。

街面两侧老屋古宅栉比而立，下铺上居，典型商肆格局，依稀可窥百年故景，繁华可寻，不逊一街之隔的休宁老城。这里彼时业态繁茂，货物琳琅丰盈，百货布匹、烟酒药品、粮油、酱醋副食无所不有，典当、钱庄、茶庄、客店等一应俱全。七里八乡的人到这里易货购物，各地货商于此交通贸易，三教九流，南腔北调，西镇街上的砖石门槛涤荡了无数贩夫走卒的仆仆风尘，那眺望日升月起的马头墙，亦见证了荚溪河上昼夜不息的舟来楫往。酒肆喧哗夜似昼，软红乡土似汴州，若宋人张择端能仙驾西街，或许雅兴再起，再工笔润色一幅徽州的市井之图，或许能让这酒幡如云、百卉千葩的西街盛景遗存岁月，长久不衰。

可叹愿景难抵风雨侵蚀，曾经的形胜壮景在新旧变幻的交替中渐如宴会散席，似秋来叶落。如今街面仍有货郎走摊，所买物品多是针线皮筋，细碎杂物，客人也是问多买少，原因是价格颇高，街上店面不过是售卖蓑衣、打铁，理发修面寥寥几家，其他店铺要么处于文物保护门庭紧锁，要么改商为居不再营业。

所幸,今天日头甚好，既然门市寂寥，打铁铺的老板午膳后，便在门口打起了盹，旁边黄犬作陪，有人投食它就撒欢逐跑，朵颐之后复归主人边，伏地摇尾，比之主人更加自在逍遥。再说天上温暖的光影，透过马头墙下屋檐的缝隙，撒在档口，落在靠在躺椅上打盹店主的脸上，熠熠生辉，似乎在那刀刻一般的皱纹里游起一个遥远的梦，或许在梦里念念不忘的是那炉火一般繁茂的青春。

朋友说台阶下的小食店口碑不错，虽偏仄一隅，装饰简陋，但因口味独特，引得食客趋之若鹜。食客多时，厅堂里的三桌六凳不够招待，只能在街上摆上几桌。我与妻儿就依坐在街上的小桌上，点了两碗馄饨，细细体味这潜藏在岁月中的市井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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