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思永：“实业救国”的休宁状元

□李军

清初，一位名叫黄道行的徽商从家乡休宁五城千里迢迢来到江南省府江宁（今江苏南京）经营油坊。当传至黄瑞经营时，生意渐旺，他在朝天宫东南侧的仓巷购置了一处宅院定居下来，从此寄籍江宁。“户列簪缨，家兴弦诵”，南京仓巷自古以来人文萃聚，繁华兴盛，是片人杰地灵的好地方。道光二十二年（1842）正月初五凌晨三时许，黄家宅院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这名婴儿“生辰八字全是寅”——当日正值壬寅年壬寅月甲寅日，此时又恰逢寅时，他就是日后声名显扬的休宁状元黄思永。

黄思永（字慎之），人生的前十二年他在双亲的庇护下长大，小小孩童诵读诗书，生活太平无虞。然好景不长，咸丰三年（1853），太平天国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入南京城。黄家在当地经商多年，当时也是颇有声望的有钱人家。黄思永父亲黄如玉深知“长毛”凶残，为免遭屠杀，他率领全家三十八口投缸殉难。

幸运的是小黄思永被仆人救出，并来到幼年已行聘的准岳父金华殿家。他发愤苦读，一时一刻不敢偏废功课。同治十二年（1873），黄思永以拔贡生入京参加朝考，因成绩一等任礼部七品小京官，后再考取军机章京。光绪六年（1880），黄思永参加殿试，策问依制为四题（圣学、课吏、戒奢、整旅），其对论以“圣学”为核心，由“圣功之精”推及“圣功之深”“圣功之严”“圣功之强”，丝丝入扣。对汉代考察官员之法更是推崇备至（黄思永殿试考卷真迹现藏于休宁县状元博物馆，由北京大学程道德教授捐赠）。四月二十五日，太和殿传胪，黄思永高中状元，即授翰林院修撰。自此，他成为休宁县史上的第19位状元。

光绪十九年（1893），山西继光绪三年（1877）后再次出现特大旱灾，朝廷筹银十万两、采购大米一万石派员分批运赴山西赈灾。李鸿章奏请由黄思永负责运赴灾区，黄思永廉洁干练、不负众望地完成了任务，光绪帝批示“交部从优议叙”。光绪二十年（1894）二月，黄思永因京察一等，交军机处记名以道府用。同年九月，升国子监司业。后迁詹事府右中允、左中允、日讲起居注官。光绪二十五年三月，累迁至翰林院侍读学士，加三品衔。

甲午战争后，清政府同日本政府签订《马关条约》，赔偿日本军费2亿两白银。至光绪二十四年（1898）正月，三年内赔款全额免息期即将到期，朝廷决定不借洋款，另筹划开源之计。黄思永奏请发行“自强股票”，以筹银及时偿付赔款。他在奏折中写道：“严责中外臣僚，激以忠义奋发之气，先派官借，以为民倡，合天下之地力、人力、财力，类别区分，各出其余，以应国家之急。”股票后改名为“昭信股票”，印发各省推销，年息五厘，二十年本息付清。准其抵押、售卖，还可抵地丁、盐课，成为中国最早发行的公债，极大地缓解了政府财政困难之状。

黄思永在清末风云变幻的大环境中无可避免地受到了来自维新思想的影响，他同张謇等人坚定地站在了一起，大力倡导实业救国，发展民族工商业，深受光绪皇帝器重。他在维新变法期间，先后奏请开办矿务、修建铁路、广开通商口岸等事宜，均如所奏办理。

光绪二十四年（1898）七月，黄思永奏请设立速成学堂，创办京师大学堂（今北京大学前身）。其长子黄中慧与清华学堂（今清华大学前身）创办者、首任监督周自齐交好，周自齐时任清政府驻美参赞，黄中慧即写引荐信给他，后为清华学堂的创立亦颇多助力。这是黄思永父子对清北创建的一大贡献。

不久，黄思永因喜谈洋务而被诬“通夷”入狱。光绪二十六年（1900）八月，八国联军侵入北京，黄思永逃出监狱。其长子黄中慧恰从国外回来，成为他兴办实业的得力助手。光绪二十七年（1901）十月，父子二人有感于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后，满目疮痍，流民失所，为开振实业之风气，特在北京琉璃厂设立北京善后工艺局，黄思永任总董，黄中慧任监督，大力安排贫民就业，广受好评。工艺局制作景泰蓝、羊绒毯、织布等十余种特色民族工艺品，其中尤以景泰蓝最为精巧，精品售价甚至高达上千银元，在南洋劝业会上展品获一等奖。光绪三十年（1904）四月，黄思永以创办工艺局颇著成效，复三品翰林院侍读学士原衔。

光绪二十八年（1902），黄思永投资参股在天津合办北洋官商烟草公司，为中国首家股份制民族卷烟企业，生产的“龙珠”牌卷烟畅销一时。光绪三十二年（1906），黄思永在北京另开爱国纸烟厂，出品“爱国”牌和“轮船”牌香烟，后因难抵英美烟商倾轧而被迫关闭，不失为一个民族资本主义在“三座大山”夹缝里艰难发展的缩影。

光绪二十九年（1903）九月，清政府设立商部，掌管商务及铁路矿务等事务。黄思永被尚书载振聘为商部顾问，同任的还有南通张謇。世人皆知张謇是“实业救国”状元，却不知黄思永，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二人共同起草了一系列章程法规，大力扶持发展民族工商业，人称“商部两状元”。

光绪三十三年（1907），工艺局停办后，黄思永南归浦口，任商埠督办。

1912年2月清帝退位后，黄思永隐居沪上，艰难度日。1914年，黄思永病逝于上海，时年72岁。一代毫不逊色于张謇的“实业状元”的传奇人生就此落幕，他在清末民族资本主义发展史上书写浓墨重彩的一笔却永远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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