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山水之音

□张盛斌

孔孚(1925-1997),原名孔令桓,山东曲阜人。他是当代著名山水诗人,作家钱锺书赞誉他的山水诗为“开门户”。诗人贺敬之称:“‘五四\’以来,新诗到孔孚是一个新的突破。”哲学家辛冠洁推重孔孚诗为新诗史上“里程碑”。纽约《华侨日报》以《中国新山水诗人孔孚》为题,用整版篇幅介绍孔孚:“‘五四\’以来,写山水诗的诗人不多,专写山水诗的诗人更少。第一个专写山水诗,第一个出版山水诗集并有山水诗论的人,到今天只有一个,他就是著名的山东老人孔孚……孔孚为当今中国新诗坛山水诗祭酒。”

孔孚幼年时在打麦场上被误伤了右手,从此只靠左手劳动和写作。

1947年,孔孚毕业于山东师范学院,1949年春进入大众日报编辑部工作,任文艺编辑。他对人诚信,不说假话；看不得任何虚伪的东西,容不得各种形式主义。

上世纪50年代的“反胡风”和“反右派”,孔孚两次受到不公正的处理。“文革”期间,孔孚再遭无休止的批判和斗争,直至1979年才获得平反,其时他已年逾半百(54岁)。

平反后,应著名中国现代文学史家、时任山东师范学院副院长田仲济教授之邀,孔孚由大众日报社调往山东师范学院中文系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室,从事中国新诗研究。这成为孔孚创作历程中一个崭新的起点。他在研究《中国新诗发展史》中,发现了中国山水诗的“断线”问题,这激发了他创作山水诗的热情。他暗下决心,要将丢失的中年岁月,在老年重新操觚夺回来。

他登泰山,攀崂山,写黄山,咏峨眉……诗兴大发,而且“一发而不可收”!不久,他的《山水清音》、《山水灵音》出版。之后,《孔孚山水》和诗论也相继问世。

关注孔孚山水诗的人多了,推崇研究他的新诗的人也多了,包括报刊媒体、诗人、学者、史学家、工人、学生等。孔孚花甲之年出版的首本《山水清音》,被《中国新诗大辞典》列入“五四”以来名著条目。他的《山水灵音》也获得了山东省首届泰山文艺创作一等奖。《青岛大学学报》刊载的《孔孚山水诗之艺术追求给予中国新诗坛的启示》一文中写道:“相信孔孚能在中国新诗史上留下闪光的一面。”庆幸孔孚已与钱锺书结为忘形交,钱锺书给孔孚写信赞赏他的新诗,热情为《山水清音》定名题签。著名诗人孙静轩称孔孚的诗“是当代诗界的一个新品种,一个稀贵的品种”。

他的新诗中表现的“隐象”“灵视”“减法”等理论与其创作实践,是互相促进,同步发展,一起成熟的。他不仅是中国山水诗优秀艺术精神的“接线人”,而且对中国山水诗的古代艺术传统进行了现代层面的创造性转化。诗家说孔孚诗的表现艺术,创造了求隐、求纯之路。他的诗空灵、飘逸、淡入、简出,具有鲜明的东方艺术风味。评论家认为,孔孚的诗论回答了很多问题,尤其提出了“灵觉”“用无”“减法”等全新的诗学范畴。孔孚写大海、山川、岩石、古柏、清泉、云雨,都充满着动感,洋溢着生命的个性,并与诗人有着息息相通的交流。

孔孚的诗,是写山水,也是在写人生,写社会,写历史。从他的诗歌里也可以读到他的人生经历,他的生活道路的坎坷。孔孚的诗歌里给读者感觉更深刻的,是一种信心,是一种力量,是一种追求。

当孔孚的新诗和诗论获得丰收,社会反响热烈之际。我与老友涂应民在欣喜之余,深感不该对此沉默。尽管我们对孔孚的诗和人均知其详,仍决定再去孔孚家,继续“吹”一通。之后,我们把访问孔孚的初稿请祝宏老弟(时任大众日报总编室主任)先睹。祝宏欣喜不已,并建议主题改为“晚香”。这“晚香”实在妙,太符合实际了。孔孚也对“晚香”倍加称赞。此文在大众日报刊出后,编辑部有较大反响,尤其受到年长者赞誉。

孔孚待人慷慨,自他的新诗和诗论出版后,常常主动题签给老朋友送上门。由于当时大家的工资都不高,孔孚购书送人相当困难。有一次,他因赠书欠账逾万元。又一次,在我们的老领导辛冠洁帮助下,于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印了精装书《孔孚集》。这本厚重的《孔孚集》,不仅纸好,又是布面精装,每本定价50元。孔孚狠狠心,只买了300本。老朋友们得知后,一致商量决定,不能让孔孚送了,谁喜爱谁买吧。

人们为纪念诗人孔孚,特在济南五龙潭景区立了孔孚的《泉边》诗碑,由著名诗人贺敬之书写。诗云:“掬一捧水／洗一洗眼睛／心也绿了。”在济南泉城广场和大明湖畔,也分别立有孔孚的诗碑《答客问》与《大明湖一瞥》。在青岛栈桥边,孔孚的诗碑是:“青岛的风／玻璃似的／人游在街上／像鱼。”

孔孚老友远去了。怀念他时,他仍在眼前,他的山水诗仍活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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