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四品之 一品其花

□陈新颜

作者简介

陈新颜，本名陈浩。四川会理人，毕业于江西师范大学。自幼喜爱文学创作，从初中到大学期间，累计在校级、县级、省级、国家级文学刊物上发表原创文学作品百余篇（首）。大学期间，以最高分获古典诗词等级2级证书。曾获全国散文作家大赛一等奖、首届国际诗酒大会（现代诗组）优秀奖等奖项。

石榴之品，譬如品茶。一品其花，二品其果，三品其德，四品其人。——题记

有首歌怎么唱的来着：“我们是五月的花海，用青春拥抱时代……”如果我没记错，这首歌应该是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的团歌。

最近常常在想，五月份能有什么花呢？想来想去，莫非是她。

一想到她，脑海里便会出现一帮穿着喜庆衣裳的吹鼓手一路吹吹打打。大红花轿八人抬，轿身披红挂彩。鞭炮噼哩啪啦响，花轿身后似乎还尾着一群小孩子：大一点的已经上小学，用红绸带黄绸带扎了马尾辫；最小的刚刚学会走路，牙还没长齐。在大红花轿后面使劲地拍手唱着：新媳妇儿，炸火炮儿，火炮儿响……

这是我们那里的好多小孩子小时候就会唱的童谣。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家乡的石榴花，我就会立刻联想到这样的场面。

家乡盛产石榴，石榴树的种植面积不是几亩几十亩，而是数万亩数十万亩。在县城东南一带的山峦上，绵延起伏数十里，全是石榴树。石榴树是先长叶子后开花，初生的石榴叶，有点像香椿芽，紫红油亮，过一段时间就变成了深绿色，终至变成青色。当地山歌唱道：“石榴花开叶子青”，说的就是石榴花开时的情景。我们那里房屋大多是白墙灰瓦，建了楼房，也喜欢用白色的涂料刷墙（我以为建筑很能体现一个地方的人的性格，我在南昌上大学时，南昌的建筑多是砖红色，连学校的教学楼都是砖红色）。暮春之初，长满绿叶的石榴树掩映着灰瓦白墙的人家，自成一画卷。

五月，南风拂面，家乡的石榴花开了，开得红红火火，开得喜气洋洋，开得热闹非凡。如季羡林先生所说，石榴花红得耀眼，红得锃亮。石榴花的红同宇宙间任何一种红颜色都不一样。

五月，家乡的石榴花开了，鲜艳夺目，光彩照人。于是，蜜蜂嗡嗡嗡地成群飞来，白蝴蝶也从春天的油菜花地里赶来，蜜蜂忙忙碌碌地采，白蝴蝶翩翩自在地舞起来。我的表婶（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每年一到石榴花开的季节，都要穿上自己最美丽的衣服，站在自家的石榴地里，叫我表叔给她拍上几张照片。

看榴花，当然要挑选好时间。我以为，一天之中看石榴花的最佳时间应该是清晨（雨后尤美），在一切都刚刚睡醒的时候。此时山里的世界格外的宁静，哗哗的流水声从山脚一直流进梦里，山雾渐渐散去，大山慢慢睁开眼睛，空气微冷，鸟鸣声从幽涧里传来，清脆可闻，和着悠悠的水声，好似苗家寨子里吊脚楼上的月夜吹笙。你看石榴花静静的开着，热情、活泼、鲜艳，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生命力，蜜蜂来了，蝴蝶来了，太阳出来了，大山醒来了，农民也来到地里修理初夏雨后发起来的嫩芽（夏雨后石榴树的嫩尖发的极快极深）。乡村的水泥路面干干净净，有白色的小汽车开过，开得那么缓，榴花迷住了车窗内看花人的眼。天是幽幽的蓝，如被纯蓝墨水染过的画纸一般。云是薄薄的一层，如新疆的长绒棉，轻轻地漂浮着。面对这样的风景，怕是没有几个人不会动心。有这样的故乡在远方，怕是没有几个游子不思乡。

榴花到了正午阳光明媚的时候，红得越发耀眼，烈日下，若没有绿叶的遮挡，恐怕看花的人很难睁开眼睛。我写过一首题为《初春》的歌词，发表在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办的《词刊》上，词中有一句是“石榴花点燃了故乡的山丘”，这一句是在联想（人在他乡，也只能联想），也是在写实。真要到了我们那里，看见漫山遍野的石榴花，你就会觉得整座山似乎都要被她点燃。因此，回去吧，回去吧，正午不适合看榴花，应该在家中小憩，喝一盏清茶，为清晨见到的她画一幅画。如果还想看，那么，请在黄昏的时候来吧。黄昏的时候，夕阳晚归，携几襟晚霞，暮色中的榴花是洞房花烛夜的新娘，红妆初上，将所有的美凝于一刻，看不够，也看不累，春宵一刻值千金。花不睡，人不寐。

我喜欢在清晨看家乡的石榴花，喜欢石榴花开在晨光中的明媚。她让我感觉到青春的活力，感觉到一种清新，感觉到一种无法被遮挡和掩盖的生命力。我想到，青春也应该像这样：鲜艳活泼、热情奔放，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我家菜地边上也曾有过一棵石榴树，开花的时候满树的花铃儿，无声的叮当作响，满树的亮亮堂堂。一棵石榴树开花虽然无法开成海，但却足以让人联想到青春，联想到诗、酒和远方。在我的所有亲戚当中，舅妈家的石榴树是最多的，开花的时候能开成一片热情绚烂的海洋。在这些石榴花里，开满我儿时的许多记忆，闪耀着许多我们曾经在苦难中挣扎奋发图强的时光。

石榴花可以入药，能活血止血，李时珍《本草纲目》早有记载。榴花还能做菜，这却是我去年才知道的事。去年去舅妈家，舅妈特意到地里摘了一大袋雄花（我们那里叫空花，不做果）回来，用小刀削掉花头，钻去花心，开水焯过后，漂入清水中，隔夜一换水，三日后与火腿肉片同炒，炒时炝入干辣椒节，加蒜（切片）少许，吃起来满口喷香，脆然有声。

我上大学的时候，舅妈还给我寄过一罐家乡的榴花蜜。在异乡求学的我，月圆的时候，喝一杯榴花蜂蜜水，胃里暖暖的，心里甜甜的，闭上眼，感觉自己被包围在了家乡的榴花丛中,那一刻，我真的不想再睁开眼，好想一直坐在故乡的石榴地里看花，花未眠，我亦不眠。

舅舅说石榴花有五瓣的、七瓣的、十几瓣的，其中五瓣的开得最早。看来石榴花要开好几批。

每年五月，总想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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