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记·母亲孙文达

有段时间没回老家了。那天打电话，母亲接的，一接便唠叨起来：家里什么事也没有，你挺忙的不用经常来，来的话什么东西也不要买，家里什么都不缺。过了一会儿，又说：放了假让孩子在家多住几天。

这几年，儿子大了些，我便早早地送他回家。儿子总是仰着小脸说：还是奶奶好，每天都带着我买好吃的。年幼的儿子不知道，年迈的母亲牵着他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小卖部。

母亲就是这样的人，总是把她的善良和慈爱通过她的一点一滴传达给我们，让我们在爱的怀抱里成长着。记得小时候，她总是做好吃的，看着我们姊妹四个一个个吃饱，她才独自坐在桌子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剩下的饭菜，而我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她这样子一直到今天，已经长大的我们每次都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说服她和我们一起吃，而我们每次抬头看得最清的已是她满脸的皱纹了。

从老家回来，我们都是带着一路的依恋，因为母亲都是送我们老远，直到我们的身影消失为止。年少离家时，最不愿意让母亲送，她的唠叨会塞满耳朵，多是从这边进从那边出；现在也一样的不愿意让她送，怕她的唠叨牵动我们的思绪，更怕她送我们时那步履蹒跚的样子会让我们心碎。

还是有一次让我们忍不住心痛，那是姨家的孩子订婚。母亲老早就打来电话要我们必须参加，因为姨夫去世早，怕冷落了场面。等我们赶到时，第一眼看到母亲脸上碰了一块，淤了血。我们急着问怎么回事。母亲淡淡地笑：没事没事，骑的三轮车歪倒了。后来，从父亲那里知道，她怕花钱，就自己蹬着三轮车到了莘县城里，在下桥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倒了。她都那么大年纪了，那么冷的天，还让她蹬三轮车呀！但我们都知道，责怪是没用的，母亲是怕花那俩儿钱，一辈子节省惯了。那几天里，我心里空落落的，关于母亲那些对我们一点点好的记忆再也挥之不去了。

一天，和朋友一起吃饭，谈起老人，一个长期在外奔波的人突然哭了起来：看你们多好啊，这么大年龄了还经常有老人家给唠叨，我很长时间都没有过了。

——不知从何时起，我喜欢母亲唠叨，竟然愿意像孩提时那样偎在母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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