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常常被一个细节改变,正如我被飞凤街和城隍庙重新塑造……
如果说田埂是乡村的标记,那么街巷就是城市的条形码。
街巷是为城市准备的,一个个“井”字形的街巷像拼积木一样拼起了一座城市。
当年我从乡村田埂走进城市的街巷,对街巷的迷恋就像一个穷人对面包一样贪婪,穿街走巷是我在安徽师范大学读书之外最激动人心的课外活动,吉和街、青山街、申元街、半亩园、冰冻街,尤其是沿青弋江的“十里长街”,老街上的每一块石板、每一座马头墙、每一个商铺连同那个时代的外语单词,统统驻扎在我青春的记忆里。
及至我研究生毕业后来合肥,我对街巷的热情已被生活的压力耗尽。那时我的目光已经不再盯住街巷的建筑以及历史与文化,每天走过飞凤街与城隍庙,视线里是连片成串的商店以及堆积如山的商品,而商店音箱里则无休无止地滚动着《一无所有》、《我的未来不是梦》之类既励志又令人绝望的歌声。那时候我在一家杂志社当编辑,编辑部在飞凤街长二小一幢办公楼的四楼租了三间办公室,楼下飞凤街商铺的缝隙里有一家开水房,我每天都要去冒着枯黄色煤烟的开水炉打开水。肤浅的经历,微薄的薪水,穷困潦倒的我当时压根买不起琳琅满目的商品,所以我每天都被满街的商品诱惑并伤害着。
上世纪九十年代,城隍庙一度是合肥商业零售最具活力、最具影响力、最具凝聚力的“超级航母”,飞凤街是城隍庙的延伸,也可说是城隍庙的“翅膀”,因为飞凤街直接勾连着长江路和三孝口。
面对着层出不穷眼花缭乱的商品,我有一个非常奢侈的想法,有朝一日,我要是能够随心所欲地买大裤衩、买塑料拖鞋,再给幼小的儿子买一个装了电池的玩具汽车,那就太潇洒了,能活到这个份上,这辈子就够本了。如果再概括抽象一下,当时我最大的物质理想就是能随心所欲地花上一百块钱。
飞凤街和城隍庙为什么能让我在多年后依然刻骨铭心,是因为这两个地方刺激了我的物质欲望,我从小就对物质没有欲望,成年后的物质欲望就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窝,有饭吃,不要饿死就行了。这几乎就是本能性的。而飞凤街和城隍庙改变了我对世界的看法和对生活的重新理解。
飞凤街城隍庙一带有穿的、用的、玩的,还有吃的,以城隍庙为核心,飞凤街、安庆路、霍邱路、卫民巷、四古巷、人民巷一带密布着形形色色的大小餐馆。我记忆中最刻骨铭心的是“老头小鸡店”,在拥挤狭长甚至有些杂乱无章的巷子里,一间间冒着油烟的小屋里,锅灶连着餐桌,土碗、土桌子、土手艺,清一色的土菜。其中最昂贵的菜是烧小鸡,10块钱,盛在一个广口的土碗里,土鸡,红烧,加了辣椒、蒜子、八角,很香,很鲜。每个月,我会很奢侈地带着在三孝口永红路小学读书的儿子来“老头小鸡店”挥霍一顿,一碗鸡,加一盘3元的土豆炒青椒、一盘2元的卤水煮海带,再加上两碗米饭,总共16块钱。父子俩吃得满嘴流油,热血沸腾。我儿子说:“我们天天来吃好不好?”我说:“不好!”
我在飞凤街和城隍庙这里总共呆了一年半的时间,近距离地感受并认知城市就是在这完成的。年轻时对街巷是一种文化想象,而成家立业后,街巷就是你城市生活的一个事实,你不需要对街巷负责,但你必须对一家老小的具体生活负责,这时候街巷并不期待你去欣赏它,而是你要与它实现物质对接,不愿对接和不能对接是尴尬的,也是狼狈的。
生活常常被一个细节改变,正如我被飞凤街和城隍庙重新塑造。如今,我走在各式宽广气派的“马路”或“大道”上时,仍然不觉得那就是城市。在我的人生词典里,唯有当年的飞凤街和城隍庙才能注解城市的内涵,那里有潮水般的叫卖声、歌声、人声还有新鲜的油漆味以及呛人的油烟味,正是那些繁荣而混乱的场景才描绘出生动而真实的市井气韵和城市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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