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时夭艳然

周维维

案头的这盆杜鹃，在这个冬季，惊艳了许多来来往往的目光。

来办事的同事，总在进门或出门的刹那停步，手抚过花瓣，疑惑地问：“这是什么花？”我答：杜鹃，逆时而生的杜鹃，大棚里养大、原本应该开在春日的杜鹃。

杜鹃花时夭艳然。一小朵一小朵粉红的杜鹃花挤簇着，像冬日里的爆竹，开得有声有色，把寒冬渲染得如春天一样明艳。当然，办公室里空调常开，确实温暖如春，它在这样的温度里，大概也迷失了季节，兀自按着本性循着温度开放，艳然如诗，如画。

这一盆杜鹃开得像一首小令，一绢国画，而当杜鹃花全部盛开在大自然的时候，它就是长长的律诗，就是巨幅绚烂的油画。蓝天做底，青山为衬，艳阳打光，杜鹃花开遍了山坡，把天地都染红。对，杜鹃又叫映山红。山越高，红越艳，开在高远处，花开成海，成涛。这盛景，我在那年去金寨黄狮寨时看到过。

一路山行，一路惊呼。有的杜鹃如调皮的少女，突然从转角处探出红色身影，腰肢婀娜，面颊绯红。有的杜鹃如山间精灵，身着或浅粉或深红的长裙，随风起舞，花影摇动。有的杜鹃如运动会上的开幕式表演，以量取胜，陈于山野，如红龙飞舞，如红衣列阵。登高而远望，满山花境恰如诗“烟云凝艳万山丛，胜似朝霞比彩虹”所云。

杜鹃花如此红艳，也引起了古人的注意和思索。他们想啊想啊，就想到了杜鹃鸟，想到杜鹃鸟就明白了花红的原因了：“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杜鹃花红就是被杜鹃鸟的血染红的嘛。

杜鹃鸟为什么要口中吐血呢？这里有一个传说故事。相传远古时蜀国国王杜宇，号望帝。当时，有个叫鳖灵的人逃亡到了蜀国拜见望帝，被任命为蜀国宰相，后屡有建功。望帝便隐居到西山修道，把帝位让给鳖灵。不料这鳖灵原是江湖的混混，劣根性未改，入主蜀宫后，骄奢淫逸，横征暴敛，民不聊生。消息传到西山，望帝懊悔不已，郁郁病故，死后化作杜鹃，叫声十分哀怨凄苦，直至啼出血来，后人称此为“望帝啼血”。望帝心里苦啊，恨啊，思念故国，便日夜啼鸣，其声便为“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所以，杜鹃又被称为“子规”。

望帝也好，子规也罢，因为这种种传说，杜鹃在中国文学作品中一直与悲结缘。李白送友人远行，心下悲凉，起笔便是借景抒情，道一句“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游子在外，思乡心苦，听得杜鹃叫，便听出“暮春滴血一声声”。这滴滴血便是杜鹃花红的缘起了。

这样想之二三，便觉得文人墨客真是挺有意思的，各种际遇都要有个附会，借花鸟之体述悲欢离合，又在花鸟的生命中感悟生活的智慧，正如宗璞在《紫藤萝瀑布》中写的那样：“紫色的瀑布遮住了粗壮的盘虬卧龙般的枝干，不断地流着，流着，流向人的心底。”看花景，观人生，思自在，我看着案头的杜鹃花，回想着映山红的美景，便想起了一首歌：“我在这里啊，就在这里啊，惊鸿一般短暂，像夏花一样绚烂，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既然如此，那么，便请不虚此行，好好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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