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周跃刚

随着年岁增长，我越来越不轻易下笔，尤其是写“我的父亲”。今年4月，父母又一起去南方以南，北纬20度左右广州打工。

脑海里又频繁浮现出父亲爬上高高的脚手架，在烧得滚烫的火风中汗如雨下的场景。母亲则在工地上手持一把铲子，挑着两个灰桶，为微薄的薪水变卖自己的青春。每想于此，心里的愧疚感就像火山爆发一般，我恨不能马上成功，让他们从此不用上工地，可以在家也享享清福。

然而，现实终归现实，父亲说，不出去找活路干，在家耍起，哪来钱用？当时我和母亲都陷入一阵沉默，整个村庄似乎也陷入一片忧伤。

我懂父亲，他也曾想就在村里，种种菜，吹风风，看看云，钓钓鱼，或者打打麻将和扑克，从此不再四处奔忙，但现实是，在农村挣不了几个钱，生活不得不逼迫父亲再去远方，靠手艺过上更好一点的生活。

此时的六月天，泸州这座城燥热无比。前些天，母亲还打来电话，问老家热不热？她说她那里热得很。她还叫我注意身体，有事没事给家里打个电话……好了，不多说了，我和你父亲要上工地了……挂电话后，我走到窗前，看着烈日高高挂在蓝得刺眼的天空，心里又一阵酸楚。“生活除了当下的无奈，还有酒和远方的独孤。”这些年来，父亲去过新疆、成都、广西等很多城市，下了很多苦力，当然，也生发过很多乡愁。而沉默的父亲，往往一个人承受劳累和痛苦，哪怕遇到再大困难，受到再大委屈，也从不和母亲或我提上一句。唯有酒后，父亲的话才慢慢多一点儿。那时，满屋弥散的酒味，似乎都是父亲的秘密。我懂父亲的秘密，就像酒精懂父亲一样。

后来，父亲成了我的英雄。每当别人问及父亲的职业时，我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尴尬，反而掷地有声底气十足地回答——农民工。于我而言，父亲不仅靠双手撑起了一个家，更教会了我更多做人或做事的道理，让我变得勤劳而坚强，从小懂事而善良，也让我学会了——没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他的品质，他的坚持，他的努力，一直都是我学习的榜样。

到今年，我25岁，父亲47岁，我在长大，父亲在变老。直到父亲的手上老茧越来越厚，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我终于明白：虽时光还静好，但岁月已不饶人。

父亲的走南闯北，与我的长大成熟，显然都早已成了生活这本大书里埋下伏笔的句子或文段。

谢谢父亲，也许没有你的教导，就没有现在如此努力的自己；谢谢父亲，不管前行的路上遇到什么样的挫折，我都会努力向前；谢谢父亲，是你为我的成长创造了各种条件，是你让我拥有底气和信心去实现人生理想和价值。

父亲，此刻月光清淡，我又写好家书，准备寄给远方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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