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上阳台帖》 书名不为诗名掩

李白《上阳台帖》

“山高水长，物象千万，非有老笔，清壮何穷。十八日，上阳台书，太白。”短短五行、寥寥25字的《上阳台帖》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乃镇院之宝。这幅书法名作被认为是唐代大诗人、诗仙、四川江油人李白（701－762年）唯一传世的书法真迹。今江油市青莲镇李白故里的李白纪念馆有《上阳台帖》的复制品。

宋徽宗赞其豪气雄健

《上阳台帖》白麻纸卷装，行草书，纵28.5厘米，横38.1厘米，从题款、钤印看，宋徽宗赵佶（1082—1135年）是《上阳台帖》已知最早的收藏者，不过，他显然不是最早的，因为从李白去世到宋徽宗在世的时间为止，在这漫长的300多年时间里，朝代更迭，此帖肯定几易其手，但庋藏者今已不可考。

在《上阳台帖》上，有宋徽宗赵佶七字题签：“唐李太白上阳台”，另外他还写有一段题跋：“太白尝作行书‘乘兴踏月，西入酒家，不觉人物两忘，身在世外’一帖。字画飘逸，豪气雄健，乃知白不特以诗鸣也。”其大意为：从李白所作行书《乘兴踏月帖》，才知道李白的书法造诣丝毫不输于其诗歌成就，只是其书名不如诗名大罢了。

宋徽宗赵佶是宋朝第八位皇帝，治国无方，以致国政日堕，靖康二年（1127年）被金兵俘虏，后死于五国城（今黑龙江省依兰县）。赵佶虽不是一个好皇帝，但在艺术上的造诣极高，吹弹、书画、声歌、辞赋无所不精，他还自创一种书法字体，被后人称之为“瘦金体”，热爱画花鸟画自成“院体”，可称是古代少有的艺术型皇帝。《宋史》评价说：“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

据史料载，宋代内府还藏有李白的行书作品《太华峰》《乘兴帖》；草书作品《岁时文》《咏酒诗》《醉中帖》，还有宋徽宗题跋提到的《乘兴踏月帖》，遗憾的是，均无存于世。

宋徽宗与成都画家还有相当大的关系，他是五代成都大画家黄筌的“粉丝”和“黄筌画派”的著名传承人之一。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云：“黄家富贵，徐熙野逸。”宋徽宗所画禽鸟，尤其是仙鹤，工笔傅彩，明显受到黄筌画法的影响。他所绘的《瑞鹤图》《芙蓉锦鸡》等仍然存世，就是典型的“黄家富贵”绘画风格。今天，位于成都市宽窄巷子旁边的成都画院门前还塑有黄筌的雕像。

《上阳台帖》上还有清乾隆皇帝弘历的书法，包括引首题“青莲逸翰”四字以及一段题跋。不过，关于乾隆皇帝酷爱在古代书法名画上题跋的“恶习”，后世名家如徐邦达、陈振濂、周积寅等认为是对古书画的严重污损。

张伯驹 最后的私人收藏者

据笔者考证，《上阳台帖》北宋时归宋徽宗收藏；至南宋，流入画家赵孟坚之手，再流传到南宋权相贾似道手中；元代，此帖为张晏收藏；明代，入项元汴之手。入清，先后被梁清标和安岐收藏，后入乾隆内府，最后传至末代皇帝溥仪。1911年，溥仪被赶出皇宫后，此帖流落至民间，为袁世凯称帝时的“陶务总监督”郭葆昌买下。1937年，张伯驹以6万元价格从郭葆昌手中买下李白的《上阳台帖》和唐寅的《王蜀宫妓图》等书画，这笔费用在当时堪称巨款。1952年，张伯驹托人将此珍品转呈毛泽东主席。1958年，毛主席将此帖交北京故宫博物院保管。

李白的《上阳台帖》幸运地遇见了张伯驹，否则大概率早已流失海外。张伯驹（1898—1982年），字丛碧，河南项城人，其父为前清进士，官至直隶总督，与张学良、溥侗、袁克文并称“民国四公子”。他早年曾入军界，后进金融界，是一位集各家于一身的文化奇人。在书画收藏界，他堪称传奇人物，被誉为“天下第一藏”。关于他的收藏“大手笔”仅举两例：1938年，他以变卖夫人首饰所得4万大洋，购买了我国迄今年代最早流传有序的法帖墨迹、西晋陆机的《平复帖》。民国时期，鲁迅先生曾在北京市区购得一个三开间6间瓦房的四合院（今为北京鲁迅博物馆鲁迅旧居），仅花费800大洋，以此计算，4万大洋在当时可以买这样的小四合院50套。1946年，张伯驹出售房屋所得黄金220两，用于购买我国现存最古老的绘画作品、传世最早的独立山水画、隋展子虔的《游春图》（因情况发生变化，实际支付170两黄金）。此外，他还花费重金收藏有蔡襄《自书诗册》、范仲淹《道服赞》、杜牧《张好好诗帖》，以及黄庭坚《诸上座帖》等，可谓倾尽家产收藏国宝。新中国成立后，他的珍贵藏品大多数捐赠给了故宫博物院、吉林省博物馆等国家文物机构。

张伯驹还有一些四川名人朋友，如陈毅元帅，上世纪50年代，陈毅经常到张伯驹家下围棋，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如张大千，1944年1月，“张大千临摹敦煌壁画展”在成都开展，张伯驹来蓉观看画展，与张大千同游武侯祠，作词《扬州慢》。

启功亲自鉴真伪

虽然《上阳台帖》被认为是流传至今唯一的李白真迹（墨迹），但实际上在文物鉴定界，关于其真伪的争论一直存在。仅以两位顶级鉴定家的意见为例，认为此帖是真品的代表人物是曾任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的启功先生（1912—2005年），其理由如下：此帖有李白名款，有宋徽宗亲题签和跋，用笔不循故常，天马行空，与李白诗风豪迈不羁吻合；而对此帖真伪存疑的代表人物是书画鉴定大家徐邦达（1911—2012年），其理由如下：此帖笔致粗率，师心自用，且笔画肥厚，不类唐人用笔硬毫，近乎宋代散卓笔后风气。由于诗仙李白太知名了，如果没有新的证据出现，这种真伪之争将来也许还会继续下去。

最后有必要提到近几年传为李白所书的《嘲王历阳不肯饮酒帖》（诗收录于《全唐诗》），书帖如下：“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笑杀陶渊明，不饮杯中酒。浪抚一张琴，虚栽五株柳。空负头上巾，吾于尔何有。李白”大意是历阳县王县丞请李白喝酒，而李白笑言他口头上以陶渊明为榜样，但喝酒却徒有虚名。

据日本学界资料显示，该书帖于唐代由日本遣唐使带到日本，长期藏于福冈县筑紫观音寺，后归细川家族，上世纪中期被日本收藏家明日香宁范购得。上世纪80年代，明日香宁范曾带此帖来到中国，请专家鉴定。关于此帖真伪的考证也持续多年，台北故宫博物院傅申研究员认为此帖是《上阳台帖》之后的又一传世作品：“（此帖）纸色醇古、书风刚健，非唐笔不能书，其为唐人墨迹无疑，故可定为李白！”持类似观点的还有著名书画家谢稚柳以及其夫人陈佩秋。其依据主要有三，一是书法有唐人笔意，二是此帖的书写用笔是唐代特有的有心硬笔（鸡距笔），三是所用纸张为唐代四川麻纸。如今，学界基本认定此帖为唐人墨迹，如书画鉴定家史树青：“从墨迹笔法可以认定为唐代人笔迹无疑。”国家图书馆李致忠：“似出自唐代文人之手，以其纸、墨、字格观之，当是唐时遗物无疑。”但此帖是否为李白亲书呢？笔者深为认同启功先生当年的意见：“必是唐人妙墨，是否为李白亲笔所书，不能否认，尚需进一步研究考证。单就从书法艺术看，不失为一件极精彩的唐人墨迹。”

唐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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