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作无影灯下的无名英雄——访四川绵阳四0四医院麻醉科主任杨明

专家风采10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麻醉医师就是在手术之前负责给病人打一针麻药，先把病人“麻翻”以免手术时疼痛的那个人。简单地说，似乎麻醉医师就是不需要技术含量的注射师。跟杨明聊了两个多小时，记者对麻醉医师的工作有了全新的认识。麻醉医师其实就是无影灯下的无名英雄。

杨明很健谈，并且比较善于制造悬念，他开门见山地问我们：“普京访华时就只带了一个麻醉医师和一个护士，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我们当然不知道，难道普京要做手术？杨明说：“不，普京认为，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麻醉医师是最适合进行急救的……”采访就在这充满趣味的故事中开始。

从某种程度来说，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都离不开麻醉医师

记者：作为一名有30年工作经历的麻醉医师，同时又是麻醉科主任，你怎样定位自己的工作？

杨明：麻醉是推动舒适化医疗的主导学科，也是保障医疗安全的关键学科，同时又是提高医院工作效率的枢纽学科，还是协调各科关系的中心学科。但它还不是一个被外界熟知和认可的学科。传统观念认为，麻醉科不过是一个辅助科室，是为手术科室服务的医技科室。其实麻醉科是一个临床科室，业务范畴涉及临床麻醉、急救复苏、疼痛诊疗和重症监测治疗，在整个医疗过程中相当重要，可以说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

你们知道美国医疗行业里收入最高的是什么人吗？就是麻醉医师。美国著名华裔麻醉学家李清木教授在上海曾经讲过一个故事：美国很多人都认为，麻醉医师的工作，不过就是给病人打一针让他们睡着。那么简单，凭什么该拿最高薪水？于是有了一场激烈的电视辩论。绝大多数嘉宾都一边倒支持给麻醉医师降薪，一位麻醉医师说了句话，“其实我打这一针是免费的……”现场一下就安静下来了。他接着说：“我打这一针是免费的，我收的费用，和我拿的薪水，全是打完针后看着病人，不要让他们因为麻醉或手术出血而死去，并保证他们能在手术结束后安全醒过来。如果你们认为我钱拿多了，也没问题，我打完针走就是了。”从此美国不再争论麻醉医师收入是否太高的问题了。

记者：在国内，麻醉医师的现状如何？你们医院的情况又怎么样？

杨明：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干麻醉，性格活跃的去外科，内向的就去内科，这是国内的普遍现象，我们医院以前也同样如此。对于那些既没干成外科也没干成内科的住院医师，我只要发现有好的苗子，就去“忽悠”他们，让他们到麻醉科来。我干了几十年麻醉，我的观点就是，要宣传，要让外界了解麻醉科，要让人们知道，从某种程度来说，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都离不开麻醉医师。

当然，打铁还得自身硬，要让别人认可，我们自己的业务先要强大起来才行。现在我们的麻醉科就发展得很好。以前在老楼时，每年的麻醉手术才3000多例，去年我们已经突破1万例了，手术间也从4个增加到了12个，麻醉医师从6个增加到了18个，目前全市仅我们医院麻醉科拥有2名正高职称的麻醉医师。现在我们能开展心脏直视手术的麻醉和体外循环，完成从新生儿到各个年龄段病人的麻醉，完善处理各类休克、危重病人和疑难重大手术的麻醉，同时参与危重病例的抢救工作。

此外，我们医院还率先在川西北地区开展了无痛分娩、无痛人流及无痛胃肠镜检查，还开展了部分疼痛治疗，建立了疼痛病房。

“立交桥”式的管理，让科室日渐强大

记者：在创“三甲”的过程中，麻醉科从小到大，你能谈谈其中的秘诀吗？

杨明：这十几年来，我们最注重的就是对人才的培养。对每个刚来麻醉科的医生，我们先要让他了解和热爱这项工作，知道这项工作的意义。在此基础上，我们采取“立交桥”式的管理，给每个人确定一个亚专业方向，让他们的专长不交叉、不碰车，每年派人到国内一流的医院学习他自己的亚专业，这样就更容易激发每个人的热情，发挥他们各自的特长。这样一来，科室里的每个人都成长为各自领域的权威，整个队伍也就强大起来了。

这些年，我们花了很多功夫，建立了一整套的质量管理体系，得到了本院各科室和院领导，以及全市医疗行业的认可，现在市内很多医院、甚至周边德阳等地的医院要找资料，都到我们这里来要。

在做好临床工作的同时，我们还积极进行科研工作，我们的科研项目很多，平均两年就有一个项目。2003年我们曾获得绵阳科技进步奖，这是当年全市卫生系统惟一获得市科技局立项的重点科研项目。近三年我们开展的新技术项目将近20项。2012年我们科被市卫生局批准为市重点学科。

记者：好些人在做手术时，自己能忍受的疼痛就尽量不做麻醉，因为害怕副作用。你如何看待这一现象？

杨明：严格地说，麻醉有一定的副作用，但不是像老百姓传说的那种影响智力、情感等的副作用，而是比如打麻醉针，身上的针眼也许会痛一阵；椎管麻醉，人会觉得难受等等。当然，滥用麻醉药肯定会有副作用，据说美国明星杰克逊就是死于麻醉药过量。所以一个好的麻醉医师，一分钟都不能离开病人。

麻醉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因此国家把麻醉死亡率规定控制在万分之二。但我们科室从2003年到现在，做了8万多例手术，只有1例死亡，远远高于国家标准，已经接近美、日、澳等先进国家十万分之一的标准。

以前我们是“配角”，现在越来越受到关注

记者：跟别的科室医生只面对病人不同，你们是既要对病人负责，还要对手术医生负责。在这种“双负责”的机制下如何做到“双满意”？

杨明：对。我们跟手术医生的配合非常重要，严格说来，麻醉医师与手术医生既是队友，又是“对手”。在为病人治疗这方面，麻醉医师和手术医生是一条战线的；但遇到病人肌肉不放松，手术医生无法下手的时候，或者手术过程中一旦出现意外，更多的责任都会算在麻醉医师头上，这种情况下也容易让麻醉医师对手术医生产生不满。最好的状态就是双方密切配合，从各个方面确保手术成功，病人满意了，手术医生和麻醉医师也才会互相满意。

所以不管什么手术，手术医生都愿意和好的麻醉医师配合。我很欣慰的是，我们在这方面获得的评价较高，我们每个月都会让手术医生和病人给我们的麻醉医师打分，满意度都在90%以上。以前我们都是“配角”，从来不被人关注，现在随着我们自身的积极宣传和“学习型病人”的增多，外界对我们这个行业有了新的认识和了解，我们也越来越受到关注了。比如以前病人给手术医生送锦旗送鲜花的很多，我们从来没收到过，但最近几年，也有病人给我们送锦旗了。

记者：那么，你认为一个好的麻醉医师必须具备什么样的素质呢？

杨明：我个人总结的，一个好的麻醉医师，必须要有“四得”：干得、累得、说得、写得。首先要干得。就是要具备高的专业技术水平，能完成各种手术的麻醉。手术的整个过程，从术前、术中到术后的所有环节，都少不了麻醉医师的陪同和监控，还要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情况制定不同的方案。我常常说，麻醉医师就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其次要累得。我们要面对外科所有专业的手术，一般平均每天每位外科医生做1-2台手术，而麻醉医师每天平均要完成4-6台手术麻醉，我们面对的是外科医生的“车轮大战”，可以说是一整天连续转。遇到急救的情况，半夜也得上“战场”，精力和体力都要超过一般人才行；再次要说得。就是要积极搞好宣传。要向病人通过通俗易懂的方式讲解麻醉的作用、风险等，解除病人的紧张情绪，更好地配合手术和麻醉。还要多向外界宣传我们的工作，让人们对麻醉有正确的认识，这是我们每个人的职责；最后就是要写得。要有写东西的能力，把我们工作中的经验教训形成文字，写成论文，以促进学科的建设和发展。

当然，最重要的，还得要有“二心”，即对病人的爱心和对工作的责任心。不管你是哪个科室的，作为医疗战线上的一员，这两样东西每个人都应该具备。

（本报记者 杨檎 实习生 杨弃非/文 蒲滔/图）

专家名片

杨明：四川绵阳四0四医院麻醉科主任，主任医

师，川北医学院、成都医学院兼职教授，省、市麻醉专委会副主任委员，省、市麻醉质控中心专家，省、市医疗事故技术鉴定专家库成员，《中华医学实践》杂志常务编委。

学术成就

从事麻醉工作三十年，具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和较高的管理水平，曾在中国医学科学院协和医科大学北京阜外医院进修心血管手术的麻醉，在四川大学华西医院进修体外循环，参加全国高级麻醉学习班、中华医学会全国麻醉专委会西部地区科主任培训班、华西医院的麻醉科主任管理培训班，在全国二十多家著名大医院参观学习。擅长处理疑难危重病人的麻醉和心血管手术的麻醉及体外循环。发表论文20余篇，承担了省卫生厅、绵阳市科技局、绵阳市卫生局的多项科研课题，获市科技进步奖二项。多次荣获优秀管理干部、优秀党员、先进工作者称号。

精彩语录

■我们科室很多优秀的医生和护士，都是当初被我“忽悠”进来的。

■一个好的麻醉医师，必须要干得、累得、说得、写得。

■我不提倡医生带病坚持工作，那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任，但有时人手太紧张，我们不得不带病坚持。

■虽然现在麻醉科受关注的程度比较高了，但我们还是甘愿继续做无影灯下的无名英雄。

■每当抢救回来一个生命，我们内心的那种成就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作为医疗战线上的一员，每个人都应该有“二心”：对病人的爱心和对工作的责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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