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柿子乱赶集

眼下正是柿子大量上市的季节。胶东民谚曰：“七月的核桃八月梨，九月的柿子乱赶集”。有的资料写作“九月的柿子漤赶集”或“九月的柿子来赶集”。为厘清这句民谚的来龙去脉，近日，笔者特地到以出产柿子闻名的招远张星镇川林村一探究竟。

烟台乃水果之乡，既出产苹果、梨等水果，也出产柿子、板栗、核桃等干杂果。据1994年版《烟台市志》记载：“柿，栽植历史悠久，全市各地均有栽分布，以招远、黄县（今龙口）、牟平、栖霞、掖县（今莱州）较多。品种有大磨盘、小磨盘、饽饽柿等10余种。”仅龙口、招远接壤地区，就有两道夼子盛产柿子。东面的那道夼子，含界沟张家、界沟刘家、孤山唐家、庵夼、川林、口后徐家、宅科、王家庄子、韩家村诸村；西面的那道夼子，含石棚、洼子、台上殷家、黑夼、横沟诸村。

据现年78岁的林道枝老人说，霜降为采摘柿子的分水岭。每逢寒露节气稍过，种柿子的果农就开始忙着摘柿子了。摘柿子，不能一下全摘，先摘向阳一面的柿子或树梢上的柿子，尽量赶在霜降前将柿子收获。跟苹果、梨子不同，下了树的柿子必须漤，不漤没法吃。“漤”字，《辞海》解释为：“在热水或石灰水里泡柿子，以除去涩味。”林道枝老人说，漤柿子窍门不少：水要干净，最好用井水；用锅漤柿子，锅内不能有油星；漤柿子的水要保持恒温。水温最好控制在三十多度，水温高易将柿子煮了，卖相差，柿子也失却风味；水温低，起不到脱涩作用。

过去，果农多数在缸内漤柿子。漤的柿子少，就用小缸放在炕上漤；漤的柿子多，只能用大缸放在地上漤。据说，当年的大缸足足能漤200斤柿子，以备赶集之需。漤柿子先得配好水温，开水、凉水掺和好后，倒进半缸柿子，用棍子搅拌，待柿子全倒进后，用手抄底，使底部柿子翻上来。水面覆以柿子树叶，既防止热量扩散，又能防止上层柿子发涩。最后，加盖儿封缸。漤柿子，须将缸底及缸四周裹以麦冠草或豆叶子，外面用破旧被子捂严实，以确保缸内水温。约一两天（或36小时）光景，柿子就能漤好。林道枝老人说，漤柿子年头长了，就能摸索出一套规律：揭开缸，水若温乎，必能漤出好柿子；水若凉了，漤的柿子不合格。而且，霜降前后漤柿子，配水的比例不一样。霜降前，热水为55%，凉水为45%；霜降后，热水为45%，凉水为55%。

柿子不易储存，大量鲜柿子下树，得赶紧漤，漤好后赶紧上集卖。早上市，才能卖出个好价钱。林道枝老人回忆说，17岁那年，他和同伴一起赶集卖柿子，那时的柿子一斤仅一两毛钱。他用小车推着200斤柿子到蚕庄、辛庄、朱桥等地赶集。有一次赶蚕庄集，为了能在天亮前赶到，占好摊位，他和同伴头天下午就动身，晚上，两人就睡在老翅林家的胡秸丛里。那些年卖柿子常赶集，渐渐地得出一些经验：先卖掉软的，留下硬实的，辗转到另一处集市上卖。这期间不回家，而是瞅着哪里逢集，就往哪里钻，以求尽快将柿子卖完。

早些年，黄招一带的柿子不但畅销本地，还曾在龙口商埠装船，由长山八岛的风船运抵大连，销往东北各大城市。民国三年，日本人撰写的《龙口事情》当中，对龙口海关进出口物品关税税率进行详细的列表统计，这些货物中就有柿子。即使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黄招一带的柿子也曾漂洋过海，远赴东北。那时的运输工具主要是风船。深秋季节贩运柿子，得看准天气。若是风好，一宿便能运到大连；倘若遭遇北风，三两天船不能成行，柿子捂在舱内烂成稀汤，货主只能自认倒霉。

关于黄县境内早年是否加工柿子饼一事，笔者求证过年近七旬的王煜生先生。他说，民国期间黄县宝盛利杂货铺就曾以经营干货出名。商号洋门脸的水泥垛子上赫然写着：“采办烟潍杂货，自造洋蜡供烛”几个大字。他从知情人那里得知，干货摊子上卖的柿子饼并非产自当地。不仅如此，就连在柿子主产区川林长大的林道枝老人，打小也未见村里有晒柿子饼的。

新中国成立后，境内始流行加工柿子饼。现年65岁的王桂霞老人回忆说，上世纪60年代，柿子仅卖二三毛钱一斤，庵夼大队就曾大量加工柿子饼，民间习称“晒柿子饼”。先要将柿子外皮用小刀剥除，即民间所说的“割柿子饼”。然后，将其摊放在洁净的胡秸箔上，柿子蒂部朝下，等晒得颜色发暗，外表发蔫变软，可适时地用手将柿子捏扁，以便柿子饼晒得充分。晒干后将其收起，两只柿子饼对着脸竖放，放入纸盒，加盖捂，只三五天，柿饼表面就结出一层白霜。这时，可将盒盖儿揭开，敞开口储存越冬。过年时，不少人家买柿饼回家摆果碟。因“柿”与“事”谐音，民间用柿子饼摆果碟，就图个事事如意、事事顺心。

柿子好吃，但吃柿子却有不少禁忌。比如，不能空腹吃；不能贪吃；吃过柿子不要喝酒；喝了酒不能吃柿子。柿子性寒，有胃病的人也不宜吃。

柿子吃多了害人。不过，柿子也能治病救人。老人们说，旧时民间有个偏方，常用柿霜来治疗儿童口疮。而且，柿子蒂部焙干研成面儿，也能消炎治病。

连永升撰文/供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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