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剧是怎样炼成的 ——访《远山的呼唤》主创集体

□本报记者 唐波 陈兵 梁波

3个月的时间，从采风、创作、排练到演出，一部禁毒题材的全彝语4幕话剧呈现在观众面前。

20个从未演过舞台剧、来自盐边县民族艺术团的演员们，走进大山，走近群众，用自己的刻苦和艺术天分撑起了这个90分钟的话剧。

没有任何商业宣传，半年多时间，在市内外热演16场，场场火爆，观众达2.4万人次……

90分钟的话剧，观众一边观剧一边流泪。剧终，灯光起，观众不约而同“啊”了一声，掌声瞬间响起，经久不息……

这就是《远山的呼唤》带给我们的震撼。一个山区县，一支半专业的团体，一部4幕的话剧，为什么有这么巨大的能量？记者深入盐边，深入远山，试图探究其中的奥秘。

沙陇：拼死也要搞出这部剧

沙陇，彝族，1971年出生在共和乡，攀枝花师范学院毕业，1994年至2002年任盐边县新城一小教师，其间到四川音乐学院进修音乐教育3年，2002年调入盐边县文化馆，2004年任盐边县文化馆馆长至今。

2013年3月的一天，沙陇脚步沉重地从主管文化的盐边县副县长谢文辉的办公室走出来。就在刚才，他接到一个死命令：“搞出一部舞台剧，配合禁毒宣传活动。”当时，盐边已形成了由乡镇、村组的党员、干部、群众与公安部门、县驻乡禁毒工作组共同搭建的群策群防禁毒体系，县委、县政府开始思考，通过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演出来助推禁毒工作的开展。

沙陇手中只有刚组建一年的盐边县民族艺术团，主要班底来自原格萨拉艺术团，成员只有16名。后来借来了阿米子组合等本土“外援”，“凑”够了20个。但他们都没有任何舞台剧的经验，只好一切从头开始。

沙陇将艺术团的成员们“撒”向了远山。他们都是少数民族，其中大部分是彝族，将身份从“县里来的人”化为“本地人”后，他们串门子，唠家常，将基层群众的语言一句句记录，最后汇总起来的语言资料有2厘米厚。这些零零碎碎，却最具生活化的语言资料为以后的台本语言奠定了基础。

只有语言，没有好的故事框架，剧本也无法成型。在数次否决了剧情框架之后，沙陇想起了2013年参加格萨拉索玛花节时看到的场景。一个老妈妈，两个儿子因为贩毒，一个被判死刑，一个被判无期，留下4个孙子孙女由她抚养。他们最大的只有5岁，却参加了索玛花节的徒步大赛，尽管家里一贫如洗，寒风中的他们只能穿着单薄的衣服，光着脚，但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容……

沙陇心中一阵阵刺痛。一天晚上，面对着脑海中那些孩子的笑容，沙陇坐在电脑前，只用了两个小时，平时打字很慢的他，很快敲出了《远山的呼唤》的台本框架。尽管一直流泪，但他感到如释重负。

第二天，台本框架经过艺术团集体讨论，获得了通过。沙陇很尊重“小伙伴们”的意见，一直到现在，根据这个框架完成的剧本都还在不断地补充完善。不管是主创人员、演职人员，还是专家、群众，只要是给剧本提意见，沙陇都会虚心接受，并集体定夺修改。前前后后，剧本的细节修改就达上百次。

《远山的呼唤》最终定稿为4幕全彝语话剧，第一幕《欢乐的火把节》，第二幕《走向深渊》，第三幕《家破人亡》，第四幕《远山的呼唤》。2013年6月29日，《远山的呼唤》在盐边县温泉乡首演，引起了巨大的反响。生活化的语言和情景，让感同身受的观众哭成一片，甚至连不懂彝语的汉族灯光师、音响师都是深受感染，眼泪止不住地流。

沙陇揪了3个月的心终于放松了，尽管他也是泪水长流。

安然：魔鬼督导

安然，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1994年至1995年鳡鱼彝族乡担任老师，2005年借调到盐边县文化馆，2007年正式调入盐边县文化馆，现为文化馆副馆长。

在剧中，安然饰演的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在剧外，安然的另外一个身份是该剧主创人员之一，负责舞台效果。

“舞台上那点事儿，看似简单，其实真做起来很是复杂。”安然告诉记者。演员的每一个肢体动作、神态表情，每一幕里灯光音响的配合，以及观众的观看习惯和舞台效果要求等等，稍有差池，整部剧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因为沙陇工作繁忙，安然实际上在整个前期担任了督导的角色，因为对演员严格，他得到了“魔鬼”的称呼，“只要对演出有利，我喜欢这个称呼”。

“舞台剧没有彩排，都是现场直播。”安然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演员和工作人员。从采风到出剧本再到排练结束，剧组一共花了3个月时间。《远山的呼唤》剧本是在2013年3月底完成的，以县民族艺术团为主要班底的剧组迅速成立，因为人员不够，县文化馆把格萨拉的阿米子组合等本土“外援”也请进了剧组。

剧组进行紧张排练的时候正是酷暑时节，白天晚上都在排，剧组里一大半都是90后娃娃，但大家没人喊过累叫过苦。很多演员在剧中有晕倒、下跪等戏份，尤其是下跪，因为夏天炎热护膝等物件不方便穿戴，几天排练下来，“很多演员的膝盖是青一块紫一块。”但即使是这样，排练还得继续。

“舞台上的每个细节都很重要。”安然告诉记者。演员们辛苦甚至受点“折磨”都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只有这样，排练出来的作品才能够真正达到想要的舞台效果和感染力。在县文化馆不大的排练厅，剧组几乎吃住在舞台上，安然也一样。

杰康木果：展现彝语的魅力

杰康木果出生于四川大凉山，毕业于一所普通师范学校音乐班，自幼爱好歌舞影视。先后参演了电视连续剧《传说》《金沙》等。所在的格萨拉组合也在多年的发展中积累了不少人气，成为攀枝花本地知名度很高的组合。现为盐边县民族艺术团团长。

杰康木果在剧中除了饰演角色之外，更重要的角色是担任主创，负责该剧语言部分的锤炼。使该剧的语言更直白、真实，贴近彝族生活，但又不能使它过于生活化，最终使这部剧生活性与艺术性兼具。

“彝语也和汉语一样存在方言之说，如何让剧中的语言更加真实富有感染力是关注的重点。”杰康木果告诉记者。比如在彝语中，同样一个音说出来，在一些地方的彝族人相互懂得其意思，但在另外一个地方的彝族人听起来则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除此之外，虽然几位主创都是彝族人，演员们也大都是彝族人，或者有过彝族的生活经历，但平日里大家基本都是用汉语，很少用彝语……

这些现实的困难累加到一起形成了一道难题——语言感染力从何而来，如何保证？

“要知道，这种舞台剧语言的感染力是整部剧至关重要的部分。”杰康木果告诉记者。作为一部采用彝族母语的禁毒宣传教育剧，剧中的语言必须要获得观众的认可。这里所说的认可，包括了首先剧中对话要直白，观众要听得懂，但又不能过于俗气。其次就是语言要符合彝族人的生活习惯、语言环境等，要真实可感。

经过团队商量，杰康木果本身既是彝族人，而且是大家一致认可的“彝语言通”，把关语言感染力这件事非他莫属。

在初稿出来时，面对近百页厚的剧本，杰康木果要做的就是逐字逐句的品读。“那真的就像是拍电视剧一样琢磨剧中人物的对话。”在那段时间里，杰康木果所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尝试“飞”回彝族的生活现场，在脑海中呈现出画面感，然后再逐字逐句进行修改，力争使该剧的语言更贴近彝族生活，更具有真实性。“只有在生活现场，写出来的剧本语言才最贴切、最具感染力。”看到这部剧给观众带去了如此多的感动，杰康木果脸上堆满了自信和欣慰。

（本文图片除署名外均由本报记者陈兵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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