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之中见真趣

《人生如逆旅》汪曾祺四川人民出版社

文/刘昌宇

《人生如逆旅》是汪曾祺优秀散文的集萃之作。51篇清新雅致的典藏之文，或记人叙事，或描摹四时风物，或感怀天地大美，或展示生活的闲情与逸趣。平实的语言，悠远的境界，极具“汪氏”散文之魅力，也构筑了一个纯净明澈的清丽世界。而随文所配的齐白石、吴昌硕等大家的书画作品，于相得益彰中，也很好地映衬出汪曾祺的儒雅风范。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这些负重的人，在生活的激流里，或以勇者、或以逆行者的形象，担当着责任与道义，用自己的坦诚和无私，展露出“大写”之人的宽广襟怀。在怀念亲情友情的《沈从文先生在西南联大》一文里，汪曾祺就以平和冲淡的文字，回忆了恩师在艰苦条件下，用自创的授课方法，教书育人的历历往事。在汪曾祺笔下，沈从文就像一个普通的城市教书匠，真实得可爱。

沈从文先生上文学课，“是不赞成命题作文的，学生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先生对汪曾祺，更是喜爱有加，对他的习作，每每举荐到报刊发表。有一次，汪曾祺跟先生上街，沈从文打了酒来，只喝了一点，其余全让给汪曾祺喝了……朴素的文字呈现，跃动是一颗素朴的心。先生憨直得只知奉献，不求索取的善举，读来既让人忍俊不禁，又令人分外动容。

汪曾祺是生活中的多面手，除了写得一手好文章外，余暇还喜欢旅游和美食。《四方食事》就记录下了他游走各地，品味美食的一些深厚感触。从内蒙古少数民族嗜好的手把羊肉，到云、贵、川、黔、湘、赣等地人吃辣椒；从齐鲁一带爱食生葱生蒜，到江浙人就好醉虾醉蟹“这一口”。汪曾祺随乡入俗，从啖食各处的风味大餐，到饱尝街头巷尾的地方小吃，随意而安的背后，是作家对生活、对文学深切的感悟。风物凸显着风情，风情勾连着人心，汪曾祺不愧是写文章的“圣手”，他由一方小小的食事，联想到人生多舛的际遇，从简单的口腹之欲，又联想到艺术的多样性发展命题。彼时的见多“食”广，既温了他的胃，又暖了他的心，让他在生活的逆流里始终能保持一份安然淡定。汪曾祺也由物质的“食”跃升到精神的“识”，超凡脱俗之外，品出的是这纷繁世界不同寻常的意义。那便是，“一个人的口味要宽一点、杂一点，‘南甜北咸东辣西酸’，都去尝尝。对食物如此，对文化也应该这样。”试想，如果汪曾祺没有对生活、对艺术深切的理解和把握，这样深刻的体悟，是无论如何也感触不到的。

人生的大江大河，有风平浪静，也会有惊涛翻涌，纵是潮起潮涌，汪曾祺置身其间，始终不变的是恬淡的生活态度。在《难得最是得从容》里，他从京剧名家裘盛戎“淡泊明志”的艺术追求里，寻觅到了一种气定神闲的从容。这种独特的精神气质，让裘盛戎不论塑造什么样的人物，都韵味十足，让人印象深刻。汪曾祺由此感言，裘盛戎之所以能达到这样的艺术境界，皆缘于他“发自于中的儒雅，即一般常说的‘书卷气’。这就提高了人物品格，增加了人物的深度。”其实，人生的舞台上，我们每一个人何尝不是一饰多角的“演员”？既要顽强生存，又要承担起家庭、社会所赋予的各种责任和义务，生活也好，打拼也罢，还真的离不开恬淡从容的儒雅气度。从这个意义上说，不能葆有这份定力，何来做人做事上的安详？这或许正是汪曾祺所要告诉我们的真义所在。

生命是美好的，当生活的惊涛卷起千重浪花，几欲迷失我们的双眼的时候，不妨读一读《人生如逆旅》。平凡之中，它会赋予人更多的感动和力量，于悠然前行中，让我们探究着生命的本真，寻觅到生活的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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