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情深（下）□宋凌云

我那时因为反映家庭成分问题，认识了县委书记的爱人钟涌芝阿姨，她在县图书馆工作，知道我爱读书她帮我办了个借书卡；为了让孩子们多读课外书，我请求把我的借书卡给我班的孩子办一个图书箱，每次借几十本书给我，她很感动我的精神便答应了我的请求。至此，我的班级孩子们有了一个班级借书证，这些农村的孩子有了课外书读。宋远安等几个学生每次把书通读一遍。我常常利用星期天骑着那种车架很高的凤凰牌自行车左右摇摆着，（我的个子矮，腿短只好如此，屁股因此常常磨破皮疼上几天。）去县图书馆借书，县城离我家三十多里，一般情况是上午去借过书，吃过午饭再赶回来，傍晚到家。为此,我的人生还有过一次“讨饭”的经历呢：那是一个酷热的夏天，星期天，我起晚了，怕天热我爬起来抓起一个凉馍推车就上路了。赶到城里借好书，钟姨让我去她家吃饭，我婉拒了，习惯地去敲表姐宿舍门。没人，邻居说她参加工作队下乡了。我到一个小国营饭店才发现忘了带钱，只好饿着肚子往回赶。原以为没什么事,可是走到离家十几里路的田楼村水塘边竟头晕眼花骑不动了。犹豫了好久我不得不向在路边洗衣服的一位大嫂要吃的。大嫂一口答应，说锅里还有热红芋呢,她跑回家给我端了一碗红芋提着一壶凉开水，我吃了两大块，喝了一大碗水在水塘边和大嫂聊了一会话，歇过一会后再上车，磨破的屁股更疼起来。骑那么远的路现在想想真有点不可思议，可我那时乐在其中，并没觉得累。后来借着我是下放知青和县业余创作员信息多些的优势，我又组织部分孩子参加县文化馆组织的业余绘画创作，速写、素描，段立岩便是其中的一个。孩子们也都有了记日记、写读书心得的习惯，我们利用自习课定期交流心得体会，把好的读书心得选上教室的黑板报，几个学美术的孩子负责办黑板报。孩子们可认真了，黑板报办得很有特色。学生的生活丰富多彩起来，生活目标也明确了起来。

那时班级风气非常之好，原来三天两头请假的没有了，每天凌晨三四点钟，（农村都是一天三次去学校上课）便有孩子在村头我家的大路旁经过了，他们唱着喊着，唧唧喳喳的声音宣告新一天的来临。先到的孩子把地上洒上水把教室打扫干净，一进到教室一盏盏用墨水瓶自制的小油灯便亮了起来，照亮大家俯身学习的身影，俨然一颗一颗小星星在浩瀚的知识太空游弋，充实着自己的光辉。教室十分安静，听得见墙角落里被惊醒的虫鸣。我常常掩卷凝视这些幼稚、纯真的孩子，他们让我感动得流泪，让我在那个时候看到了希望得到安慰！

“老师，我们树立理想能实现吗？”他们开始问我这样的话，我沉吟，但还是坚毅地说：“当然，只要我们努力，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我向他们笑——自己也不明确那笑里的内容！我不止一次地向她们讲析《两个猎人的故事》：一个事先做好了猎杀动物的一切准备；一个等猎物来后才拿起猎枪，等子弹上膛，猎物已经无影无踪…… 我有如祥林嫂不厌其烦地讲着近乎一样内容的故事，是对孩子也是对自己！

理想在我们心中铸就，在我们前方招手，我和我的学生在准备、在等待，在奋斗！但是这种无边际的奋斗和等待是漫长的，也是痛苦的！

直到1977年的一个早晨，我正低头穿鞋，我门口墙上的那个广播喇叭里播报了一个新闻：停滞了十多年的高考就要恢复了！我一下愣住了，趿拉着鞋就往喇叭下面跑，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匆匆赶往学校……

我们等到了，等到了！我，我的学生们，和我一样的我的年轻的同志们，整个学校都沸腾了——那是怎样难忘的一天。那一年这个学校考上中专和砀山县高中的学生数字名列全县农村学校前茅， 被县教育局授予“红旗学校”称号……

可是当十几个孩子的父母高兴地给孩子办户口准备上中专时，我跟随到公社阻拦他们，哀求家长让孩子上高中将来考大学，可家长说“宋老师，俺啥都听你的，就这件事不能听你的了，做梦都没想到孩子还能有上学吃粮本的机会，将来万一再废除高考可咋办呐，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无语，也理解他们——当然我也为这些孩子惋惜！

只是有几个因大水阻隔没能及时参加中专考试的学生只好上了高中，以致有幸后来上了大学，不过这些优秀的中专毕业的孩子，后来都相继在工作岗位上取得了大学和更高的学历而成为单位的中坚力量！

那一年因为安徽依然论成分我虽高分却未能上，一年后，我这个老三届也赶上了上大学的末班车……

在送我回家的路上，怀有理想、已经成了企业家和两个大学生父亲的段立岩提议说：“宋老师，你经历的很多，也给我们树立了榜样，我们大家认为你该写写那段生活，将来出本书。 你只要写出来就交给我们几个给你办就可以了。”几个同学连连响应，我听了很感动，感动这番真挚的情谊，尽管我还没有出书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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