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地老去

□方孝红

春天的一个周末，我们驾车到繁昌看望四姨。

四姨的优雅仿佛与生俱来，瘦高的身材像我的外婆，增之一分嫌长，减之一分嫌短。她的举手投足总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染了微黄并烫得微卷的头发披在肩头，更显肌肤胜雪，一袭黑色丝绒长袖长裙，裙摆上一朵牡丹娇艳欲滴。她在我的眼里总是那么诗意地存在，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更不像身体有恙的人。四姨生病已经有三年了，与病和平共处，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痛苦。相反，我们相处时，她总是欢声笑语的。

我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的一张剧照，那是四姨古装扮相的一次亮相，她是医务人员，晚会上演七仙女，唱黄梅戏，我更觉得她就是下凡的七仙女，有一颗热爱生活的玲珑心和一双裁剪生活的巧手。她业余时间会自制衣服，自学成材，她会在报纸上画出衣样，然后剪出来试一试，觉得不合适再在报纸上改一改，“如果在布料上剪坏了多浪费呀！”她告诉我。小时候她给我做了不少漂亮的长裙、短裙、衬衫。四姨做衣服不按部就班，她有设计师的创新意识，我有一件鹅黄色的长袖衬衫，是灵动十足的乔其纱料子的，袖口微喇样式，胸前两条长飘带，可以系成蝴蝶结，下面配上一条四姨做的白色百褶裙，穿到班上，引来一阵羡慕。我为穿上“限量版的”衣服而兴奋，小小的心灵被高兴所占据。

四姨喜欢将她的“手艺”展现给我们。她织的毛衣讲究翻花针法，并且求速度；她唱现代京剧《红灯记》选段“奶奶，您听我说……”时，字正腔圆；她也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而是将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家里来客也能端出一桌好菜。

读到一篇文章，大意是说，刻板的说教有时候并不能达到预想的效果，有时候，一些生活的细节，却能对人造成深远的影响。我想，四姨对生活的态度是影响了我的。乐观积极，永远笑脸相迎生活的磨难。我听外婆和妈妈都说过四姨小时候体弱多病，人生路上也经历了颇多坎坷，但你从她的脸上是看不出来的，她可不是“祥林嫂”，反复诉说生活的苦！四姨将生活过成了诗，我是这样想的，虽然她现在已经步入了老年，但她的心永远是在创造着诗一般的生活，追求着生活中的美，美在与闺蜜徜徉于山水之间；美在老年合唱团的吹拉弹唱之时；美在亲手点缀生活的空间；美在家庭微信群中热心地嘘寒问暖。这样的人生，其实是永远年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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